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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风雪 月色白如墨 5112 字 12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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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翻。

三十六

钦天监是历朝历代以来,盛泱朝堂中最大的蛀虫。

他们行事从来不需要章法,只凭“上天的旨意”

军队出征, 他们说要一百个童子童女祭天,否则行军不利,会死更多的人;君王子嗣凋零, 他们又冒出来说要准备牛羊活血驱魔, 因为有妖魅为乱后宫;储君或君主身体微恙,那就更不必提

他们不像六部, 想做什么事还得列出理由证明其必要性,钦天监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朝君王说

“臣昨夜做有一梦”

历代君主都曾为此烦心至极, 直到苍云皇帝那一朝,以雷霆手腕分离出了观星阁和钦天监, 从此观星阁直属于帝王一人,不得与朝中任何党派勾结, 未经允许, 更不容许参与朝事。

才将钦天监的权力分散出去, 不至于让其无法无天。

“去找楚渊。”

听完仆从回告的照月一事,银止川当机立断,即刻说“去惊华宫。”

进宫路上,银止川心事重重, 西淮也静言看着窗外风景,颠簸中, 两人谁都没说话。

“他们也许是冲我来的。”

沉默良久, 银止川率先打破静谧,开口道“朱世丰和钦天监向来勾结,他借神女河石像一事, 只是为了报复甚至他调戏照月这件事本身,也许也是因为照月是我四哥喜欢过的姑娘。照月说得对,我四哥什么也不能给她,只是平白给她带来苦难而已。”

银袍青年将手肘搁在膝盖上,刺绣精致的手背护甲下,他捻着一根草枝来回地转,神色漠然。

“他们被选中的祭祀者名单是一个一个公布出来的,这还不够明显么”

银止川笑了一下,说道“所谓的逆转国运,也只是他们捞钱的手段。礼祭这种事,从头到尾都是一桩生意一桩给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生意”

西淮扭头,见银止川银止川仰首靠在马车上,后脑抵着壁板,风流漂亮的眼睛里有种说不出是厌恶还是空茫的神色。

“权贵握着百姓的命,谁有足够的钱,谁就能除掉自己在这个世上讨厌的人。”

西淮淡淡说“这本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否则上京的那些暗杀刺客也不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单子。

只是,有时候如果只是想除掉某些平民,也不用请动那些身价高昂的刺客出马,只消得一百颗金株也就银止川这等纨绔在赴云楼一度的价钱,就能买通钦天监,叫他们下次占卜时把自己讨厌的人写上祭祀名单。

“这样的国”

银止川轻笑了一下,低哑说“难怪沉宴那麽怕何地会生叛乱。他一直很清楚他的子民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啊所以才那样甚于防川地防着平民。可是如此高压的手段政策,又能维持岌岌可危的统治到什么时候”

马车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银止川。

但是答案又都在他们每个人心中。

半个时辰后,惊华宫到了。

银止川朝守城的侍卫出示了镇国公府的令牌,直奔求瑕台。

然而没有想到,向来宁静安稳的求瑕台此时竟也一片兵荒马乱。

“让开”

有穿着官袍的官员低喝“我等是受陛下指令,彻查神女河石像沉裂一事,这求瑕台中有妖孽横行”

“陛下的指令”

观星阁的弟子们则反问“手谕呢陛下让你们如此野蛮地横闯观星台的手谕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

钦天监的官员涨红了脸“是是口谕我告诉你们,再不让我们进去,胡搅蛮缠,就是抗旨”

观星阁的少年们嘻嘻哈哈地笑了,做出“请”的姿势

“我们也无人抵挡,有请各位大人们进来罢。”

钦天监的大员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喝”得一声从路边搬起一块巨石,慢慢朝求瑕台宫门挪着,最后往前一推试图砸碎什么,然而下一刻,那块巨石却骤然反弹回来,正砸在他脚上,疼得那名官员“唉呦”得叫唤起来。

观星阁的少年们哄然大笑,像一群恶作剧得逞了的顽皮少年,纷纷鼓起掌来,朝后头大叫道

“言师兄,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变个更厉害的给他们瞧瞧”

原来庭院的碧落树下,正端坐着一个面上挂着银面具的少年。

面具将他的面容遮住了四分之一,只能瞧见微微抿起的线条锋利的唇。树下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袍一角,他双手合十,正在打坐,身旁点着一支龙涎香,看上去无比的安逸静谧

然而,却有一道无形的光柱从少年手中升起,直冲云霄,从高处分散开来,化作一个无形的屏障。屏障笼罩住了整个求瑕台,将外头的钦天监等人与宫内完全隔离开了。

楚渊所在的卧房内,则又设了一道结界,令外界的声音也传不进去。

正在沉睡的楚渊甚至没有被惊动到一分一毫。

“臭小子,这是哪家的臭小子”

钦天监的人被气到破口大骂“我要与你爹面前告你一状,打到你腿断”

观星阁里也不少富家子弟,然而这时他们都躲起来了。

言晋听闻到宫殿外的叫骂,微微睁开眼,漆黑如深水的眸子里满是戾气。他微微勾出一笑,冷酷想

“朝我爹告状行啊,回去上吊罢。”

“好,好像是楚渊那厮的关门弟子。”

片刻后,有人认出言晋来了,怯生生地朝太史报禀“楚渊之前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那个疯小子”

“一个贱种”

太史啐了一口,骂道“指不定流着什么样的脏血,你们”他的手指头挨个朝身后的官员们点过去“你们一个个,连一个出身低贱的野孩子都斗不过”

按理讲,钦天监和观星阁都涉及秘术,类似设置结界、手中生焰、构筑幻觉等技能,钦天监应当比只专攻观星的观星阁还要更熟练一些。

但是钦天监的酒囊饭袋们多年不务正业,只顾鱼肉百姓,早已将老祖宗的本事忘了个精光。今日面对言晋自学出来的结界,竟叫所有钦天监术士都束手无措

实在是狼狈不堪。

“楚楚渊”

这群养的膘肥肉厚的术士们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先帝在时,你和野男人勾结,行那龌龊之事,坏了十字贞砂而今陛下登基,你却也要祸乱媚上,赖在这惊华宫不走吗”

“你你可知按辈分,陛下唤你小娘也唤得,放在民间,这便是乱伦”

“现今天神已经震怒,连神女河的石像都在你与陛下同游时沉没。这,这还不够明显吗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害他介时盛泱千年基业都毁在你手上,你非要这样才肯甘心吗,啊”

钦天监的这几名术士已然疯了,口中骂出来的话不堪入耳,多年来对观星阁独得圣心偏宠的不满和嫉妒一朝宣泄而出。

言晋神情冷酷,专心构筑着结界,只在听到他们说楚渊与沉宴同游神女河,才致使石像裂沉时,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

“这群渣滓”

带着银面具的少年低哑骂道,他手指动了一下,结了一个印,欲从原地起身,却突然听到纸门后传来响动。

“晋儿。”

一个轻轻的声音道,楚渊扶着额头,慢慢从沉睡中转醒,低哑问道“外头有什么事么我似乎听到喧哗声。”

言晋身形一僵,顿在原地,片刻后,他整理表情,装作无事道“没有什么。”

“师父喝药么”

他到旁侧的暖房捧出早已温好的药,小心翼翼端送过去。

转身时,才见楚渊卧房的纸门已经拉开了,雪衣人靠在门边上,微微偏头看着远处,眉头蹙起。

宫门外的一切喧哗都落入了他眼底。

“师父”

言晋手中还端着木盘,扣着端盘边缘的手指紧了紧,欲言又止。

楚渊缓缓收回目光,仰首看了看整个庭院上方的无形结界,笑了一下,问道

“你做的”

言晋低哑地“嗯”了声。

“很好。”

楚渊赞许地点点头,而后走回房内,道“放他们进来罢。”

钦天监的官员们如猪牛入圈,劫匪洗劫一般将求瑕台翻了个底儿朝天。

楚渊坐在房内,独自喝着一盏平尘茶,仿佛对屋外的闹抢喧哗充耳不闻。

言晋一声不吭站在他身边,脸色微青,少年的眼底闪烁着冷漠又狠戾的目光。

“小崽子还不服气是罢”

一个路过的钦天监术士瞧见他,笑了笑,将手中的符咒往言晋额头上拍去“来历不明的下贱崽子”

这举动带有某种明确的羞辱意味,术士的手还未碰到言晋,在途中就被言晋捏住了手腕。

少年的手坚固如铁水浇筑,“咔嚓”一声,那术士的面容登时扭曲了,言晋像扔开什么脏东西,冷冷道

“废物。”

术士脸色一变,楚渊静坐在桌边,淡声道“这是我徒儿,不是来历不明的小崽子。”

“他方才一个人,打败了你们所有人。”

术士脸色极臭,正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当此时,钦天监的太史含笑负手,慢悠悠走了进来。

“楚渊少阁主。”

他略微颔首,见礼却毫无敬意,像打量自家房子一样四面打量着楚渊的卧室“少阁主平日里就休息在这样的屋子里啊唉,还真是同陛下一样,节俭的很。”

楚渊漠然地看着他“太史大人有何要事,不如直言。”

“也没有什么。”

太史微笑道“只是神女河石像裂沉一事,我等奉命查办。根据神佛启示,恐有妖邪入了求瑕台,楚渊公子得罪了,在下恐怕需要在您身上驱一驱邪。”

他眼神朝旁侧示意,那里有三个捧着瓷坛的术士。

坛中分别是雄黄烈酒,兑了符咒飞灰的冷水,和发出一股刺鼻气味的黑血。

言晋脸色骤变,驱邪这是能对观星阁堂堂少阁主说的话么

况且驱邪是何方法,他们心中都再清楚不过,那样恶意作践人的方法,怎么可能用在楚渊身上

言晋手指指骨微微发青,正想将这异想天开的蠢猪直接丢出去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楚渊面容苍白,神情中仍带有久病后的倦容。

在瓷白皮肤的衬托下,他眉心凌乱的红色十字标志愈显得突出。

白衣人点点头,说“可以。”

三十七

观星阁在君王心中的地位,从来更优于钦天监。

像而今即将发生的事,恐怕在盛泱历史上都极为罕见。

观星阁的弟子们脸色发青站在周遭,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圈,楚渊仍坐在他惯常休息的软塌边。

在他面前,钦天监的人正缓缓将瓷坛里的液体都分别倒进白瓷碗中。

楚渊懒洋洋地等着,言晋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群人,牙齿都快要咬碎。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