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琛在听到柳希月说从未怨过他后，猛地瞪大眼睛。

”你你从未怨过我”

话语里满是小心翼翼，不敢相信。

柳希月轻轻点了点头，李琛本已没有力量跳动的心脏重又在胸中狂跳，一下一下，敲得他心里难受，顿时喘不过气来。

”我”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他紧紧盯着柳希月，瞳孔却开始放大，像是黑洞一般，吞噬着所有的光线，无法找到一丝一毫的焦点。

柳希月看着他这副样子，悲伤地明白，他没多少时间了。

将死之人是什么样子，她已经经历了很多次。

这个状况，太熟悉。

她顿时心痛如绞。

她与太子虽不亲近，且太子大多时候自私多疑，凡事以利为先，可对柳希月来说，到底是嫡亲的表哥。

现在眼睁睁看着一起长大的人，生命一点点在面前消逝，她却无能为力，叫她如何能不伤心。

柳希月看着太子已经蒙上一层死气的俊秀面容，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太子手背。

太子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热度，心里酸涩难当。

他伸手想要替她拭泪，但实在没有力气，手臂抬了几次复又落下。

不知怎么的，太子猛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自己还不是太子，第一次在柳相府看见柳希月。

随行的宫人说那是自己的表妹，是母后的亲侄女。

他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粉团子，唯一露出的小脸蛋肉嘟嘟的，被冻得通红。

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灵动有神，比黑宝石还要晶莹透澈。

娇艳的双唇比那花瓣还要粉嫩。

就像个瓷娃娃，还是会笑会动的瓷娃娃。

父皇多子，却没有公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小，这般漂亮的小姑娘。

与自己那些活蹦乱跳的弟弟比，可爱得紧。

小姑娘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转头冲他甜甜地笑，露出腮边深深的笑涡，然后噔噔跑到他面前，仰起头，奶声奶气叫他。

“表哥。”

随行的宫人却不同意，连忙蹲下身，轻声纠正她：“柳小姐，这样不行，你应该说大皇子安。”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满是困惑，似乎不明白宫人在说什么。

他看小姑娘这模样实在有趣好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蛋，笑道：“算了，她才多大，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说完，他伸手，牵起小姑娘的手，笑着对她道：“走，表哥带你去看雪。”

小姑娘点点头，欢呼一声：“好的，表哥”

说完一蹦一跳地跟在自己身旁，走进雪地里。

他带着小姑娘看红梅花瓣上积起的白雪，一起堆雪人，给雪人画上了和小姑娘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嘴唇。

听着小姑娘的童言童语，他哈哈大笑，时不时还会应和着她的傻话。

那个下午，天很冷，他却一点没有觉得。

那是他这一生中最自在，最幸福的一个下午。

其余的时间，他都在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太子的形象，一个符合父皇心中期盼的太子形象，一个能让臣民满意的太子形象。

他是母后唯一的儿子，他代表着母后的荣誉，所以他必须争气，他必须坐上太子的位置。

好在父皇喜欢他，让他当上了太子，可对于太子妃的人选，父皇属意的却不是柳希月。

而是英国公家的嫡长女。

那个端庄贤淑，仪态万方，行为举止挑不出一点毛病的京城贵女。

得知这个消息，他心头猛地一震，生平第一次不管不顾闯进了御书房，看着与朝臣议事的父皇，颤抖着说不出话。

父皇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第一次对他皱起眉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但父皇还是为了他屏退了朝臣，低声斥责：“什么事情，这么冒冒失失地，成何体统。”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看着父皇皱起的眉头，原本退缩了，可一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想到她那双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想到她一声声软糯糯的表哥，无端又生出了勇气。

“父皇，我不想娶英国公的嫡长女。”

他看着皇帝，心里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皇帝看着这个最疼爱，几乎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原本想斥责他几句，可突然想起自己这么大时，似乎也这样求过自己的父皇，猛地又心软下来。

世间自是有情痴啊，没想到平时隐忍克己的儿子，竟然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

他揉揉眉头，低声问道：“那你想娶谁”

“柳家的二小姐，儿臣的表妹。”他猛地跪下，声音坚定。

皇帝松开手指，皱紧了眉头，神情有几分不悦。

“你母后出自柳家，柳家天然就是你的助力，娶柳家二小姐实在有些浪费，不如娶英国公的女儿，能帮你在武将中添加助力，作用更大。”

李琛记得自己当时动摇了两秒，可还是坚持地说道：“儿臣就想娶她，历年来皇后都是出自柳家女儿，若是在儿臣这例外，恐怕会伤了柳家的心，更何况，儿臣会自己努力，靠自己取得武将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