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的这些弟子里,有几个是一直有着心理阴影的。</p>
李素节,义阳和宣城。</p>
他们的母亲都是后宫争斗的失败者,失败者的命运无可避免地影响了下一代,在认识李钦载以前,他们在宫里被压得抬不起头,整日生活在死亡的恐惧里。</p>
后来进了学堂,他们的人生才重新绽放出光亮,看起来似乎已向过去的恐惧彻底告别了。</p>
但只有李钦载知道,他们的心里的结只是被尘封了而已,心结还在。</p>
这世上没那么多与世界和解的美好故事,事实上,绝大部分人做不到与世界和解,因为世界根本懒得跟你和解,它都不认识你是老几。</p>
宣城公主要参加科考,大约是想给自己争一口气,这口气争给谁看?当然是她那个几乎快忘了她的父皇。</p>
李钦载甚至能想象出宣城心里期待的画面,那个曾经被你无视的女儿,差点死在太极宫里的女儿,其实她很厉害,她的算学能与天下士子共争锋,她值得被更好的对待。</p>
心底里,她还是希望父皇能后悔的吧,后悔这些年对她缺失的父爱。</p>
李钦载很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反对她参加科考。</p>
这是他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李钦载其实也很好奇,自己的学生在这个不重视算学的年代,究竟能达到怎样的水平。</p>
“想参加科考,我可以安排,保证公平公正,也会给你一个成绩排名,让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李钦载缓缓道:“但丑话说在前面,你得不了功名,无论多好的成绩也得不了功名。”</p>
宣城终于露出了坚毅之色,点头道:“先生,弟子不在乎功名,弟子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斤两。”</p>
李钦载嗯了一声,道:“从今日起,你回长安城备考,你我师生在科考之前不必相见,这是为了避嫌。”</p>
“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学问方面的帮助,回长安后自己学,有疑问自己去向别人求教,总之,就当不认识我。”</p>
宣城长揖道:“正当如此,弟子多谢先生。”</p>
李钦载望向义阳,笑道:“你呢?你也打算参加科考?”</p>
义阳苦笑道:“弟子天赋不够,不敢给先生丢脸。”</p>
李钦载点头,这位义阳虽然也是公主,但她在算学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成绩几乎跟李显契必贞差不多,都属于学渣,开家长会要犯愁好几天的那种。</p>
“先生,弟子愿与阿妹同回长安城,阿妹安心备考,弟子日夜保护她。”义阳又道。</p>
李钦载好奇道:“你现在的功夫很高了吗?老魏教了你多少招?”</p>
义阳露出傲然之色:“若与宫中禁卫厮斗,弟子能以一敌三……”</p>
“然后禁卫跪在你面前掐你人中,痛哭流涕求你不要死?”</p>
义阳一滞,嗔意满面地白了他一眼:“先生……”</p>
啧,习武的人撒起娇来,妥妥的铁汉柔情。</p>
“去吧,待我安排好了,派人告诉你们,回到长安后谨言慎行,莫惹是非……”</p>
李钦载说着语气一顿,神情有些赧然。</p>
算了,自己这个当老师的隔三岔五惹事,实在没脸告戒学生莫惹是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何必勉强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