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绝讯归京(1 / 2)

太女 月下卖刀郎 4141 字 6天前

定安王死了,死得惨极了。

年节的前夕,这条消息如长了翅膀,眨眼便飞遍国朝。

“死得好,这样的人,早该死了”

“杀业这样重,该她死无全尸啊”

“早看不惯她那张脸,要不是个皇女,早给人记恨上,不得好死啊,她已经不得好死了,哈哈”

“可是,还是太小了这个年岁,太小了些”

“她死了,我等尽可放心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唉说到底,也是个有才干的孩子,只是遭逢变故,性子坏了些,还是可惜了”

“胡说八道我不信给我滚”

“这也是为国平乱死的啊她们这样说,叫人寒心啊”

“啊真的么想不到会这样当年我还去书院看过她呢,哪想后来唉,真是世事难料”

“事已如此了,也没办法了”

“是她命不好。”

宫外物议如沸,宫内却讳莫如深。

议潮如冰火两极,以一道宫墙为界,分割成两个世界,像是有一双大手强横而固执地保护着什么。

然而终究无用,天下没有不透风雨的墙,何况还是宫墙。在一个小内侍入出栖梧宫后,皇夫平稳数年的旧疾突犯,当场吐了血。

皇子风依云时于宫外,闻讯立即归宫,此后三日侍疾不出。

武皇得知后大发雷霆,当天便命人绞死了那个内侍,并严责刘昭仪。此后栖梧宫御医往来频繁,日夜救治三天,终于将皇夫的命拉了回来。

宫中气氛终于稍稍缓和。

这日,煊赫的龙驾停步于栖梧宫,武皇仍戴着冠冕,她刚下了朝便来到这里,抬眸望着宫门上栖梧宫三个字,脸上有些许疲惫。

栖梧宫大门闭着,但武皇来叩门,也没有人敢拦。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庭雁身上。

文雁是皇夫身边的老人了,对武皇的脾性也稍了解,是而顺着目光跪答道:“禀陛下,皇夫殿下在寝宫休息。”

说到此,他顿了顿,小心地开口:“只是近来殿下玉体欠安,连宫中请安也全免去了,现下又未睡醒,恐不能”

然而武皇没有理会他的话,直接抬步踏阶入殿。

皇夫下令闭门谢客,可天子到此,又有哪个宫人真的敢闭门拒她,是以武皇走到哪里,哪处的门便无令自启。她一路走到寝殿门外,方停了脚步。

寝殿大门紧闭,没有因她的到来有所松动。

武皇冷冷瞥了一眼地上跪叩的内侍,道:“开门。”

内侍拜道:“请陛下恕罪,非奴违逆圣意,实是因殿下神思欠安,为了修养将内殿中人都遣了出去,是而眼下内殿中并无仆侍,仅皇夫殿下一人于内,门门亦是由内而锁,奴实不能启。”

听完,武皇面上神情未变,只是开口时似微叹了口气,提了些音量道:“开门。”

这个声音足以传入殿内,可门仍一动不动。

四下宫人都屏息低头,不敢去看。武皇脸色微微发青,再开口声音已带了丝压抑的恼意:“皇夫,开门。”

门内依旧毫无动静,甚至连一声拒绝都不愿给。

武皇脸上终于显出怒意,她暗暗握紧拳,怒吼道:“都滚出去”

一阵脚步声后,宫人退尽,厅内仅余武皇一人。她抬眼望着眼前紧闭的殿门,握成拳的手缓缓抬起,在触及到门那一瞬,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伸出手掌轻轻贴在门上。

她用手指抚着门上的雕花,轻柔得像抚爱人的眉眼,低垂的眼眸中却没有温意,仅有落寞与闷痛,以睫羽遮掩。

武皇像叹息般唤了声皇夫的名字,“南玉朕,昨夜梦见继儿了”

“她还是那年的模样,瘦瘦白白的,站在朕的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朕。那目光,叫朕好像觉得,她是在瞪朕”

武皇停顿了一会儿,抿着的唇似在压抑着情绪,许久,才再开口:“她是不是也在怪朕她那么喜欢临儿,那样疼她,可她是怪朕。怪朕没有护好她”

低沉的字句散于华厅,像是无应的涟漪,武皇垂下头,以为皇夫不会回答,却不想门后忽然传出一个生冷的声音,陌生的,毫不留情的:

“梦见她,你是愧疚还是心虚。”

这声音实在太冰冷了生硬得简直像一个陌生人,武皇不敢相信这是皇夫的声音,抓着门,确认似的唤道:“南玉”

门后再次归于寂静。

武皇愣愣望着紧闭的门,手指逐渐用力,“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说什么”武皇瞪着门,手背青筋暴起,“这是一场意外,意外打仗难免会出意外,这有什么办法,朕也不想的”

哪料门后突然传出一声暴喝:“胡说八道”

武皇登时愣在原地,眼前的门传来隐隐咳嗽声,夹杂着悲痛与浓烈的恨,丝丝缕缕,随着门缝溢出来,武皇慌张收回了手,好像怕被这嘶哑的气音灼伤一般。

门后的声音压抑而痛苦,就好像一个人含着泪,在你面前吐出一个个带血的字。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撒谎”

武皇登时一趔趄,险站不稳。

但很快,她又稳住了身形,用怒气代替不被容许出现的惊慌,两只手重新抓上门,“你什么意思开门,我们谈谈。”

“滚”

“开门”武皇大吼一声,一拳砸向那紧闭该死的门,她此时迫切想看到皇夫的脸,她一定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拳头犹不解恨,武皇后退一步,猛地一脚踹在门上,巨大的裂响响彻宫宇,门轰然而倒。

床榻上,皇夫正以手臂艰难撑着坐起的身子,一双带血丝的眼,冷冰冰注视着武皇。

他的唇边有抹血痕,很新,已白透的发如霜打透的枝条,铺泄在他身上,令他望上去如冰天雪地里孱弱的璃花。

皇夫冷笑着看她,道:“怎么,你现在也要杀了我么”

武皇猛地攥住手,心内闪过一丝后悔,但她仍不肯显露,大步走到榻前,俯视着榻上脆弱的男子,努力压下情绪,问:“你唇边怎么又有血,今天的药吃了么”

她想用关怀揭过,可皇夫毫不买账:“现如今拿这一套来敷衍我,你觉得还有意思么。”

武皇忍道:“你非要同朕找不痛快吗”

皇夫道:“是我找不痛快,还是你从来没想过让别人痛快。临儿死了,你还妄想你我能如从前一般么,别太可笑。”

武皇隐忍着深吸一口气,攥拳道:“风临是攻城而亡”

“闭上你的嘴”

皇夫大吼一声,脸色雪白,一时不防情绪激涌,猛地从口中吐出血来。

一丝丝血顺着指缝滴下,雪白的衣襟立刻为其所污,更显凄凉。

“南玉你怎么样”武皇心惊,赶忙伸手去扶,不想双手刚刚触碰到皇夫衣袖,便被他一把打开。

“咳、你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可我不会再陪你演了当初我便说过,继儿走后,我只临儿一个女儿,我求你容她,我甚至不要求你去疼她怜她,我只求你容她可你如何做的她也是你的女儿,风迎,她也是你的女儿”

武皇脸上显出痛苦的情绪,站在榻前收回手,在皇夫鲜明的痛楚面前,终于卸下一点伪装,道:“朕也没办法她没被选中朕总要为江山社稷着想,总要为日后的储君想一想”

“你还在胡说”皇夫一拳锤在榻上,没忍住又呕了口血。

武皇心中巨颤,俯下身道:“南玉,别再说了我们不说了好不好你不能再激动了,这都是朕的错,你怨朕也是应当,朕都接受。只是你身子要紧,且缓着来,只要你养好了,朕日后定补偿你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想想依云我们不是还有依云吗”

她柔声劝说着,皇夫却不为所动,伸出手,缓慢却坚定地推开她,吐血道:“滚给我滚”

这种来自皇夫的拒绝与厌恶,武皇从未见过。

武皇心中突然有一丝慌,她一把抓住皇夫推她的手,像是于政局利益交换般,用能拿出手的好处去示好皇夫,扯出笑道:“南玉,风临走了,你与朕都很难过,但人总要向前看,女儿南玉,你若想,我们还可以再有女儿的,朕愿意”

哪知皇夫像听到什么惊天谬言,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她,眼中怒意霎时如惊涛骇浪,大吼道:“闭嘴滚,现在就滚,你给我滚”

武皇脸在一刹那灰了,呆在原地看着他,手僵在空中。

痛楚夹杂着悲恨,被这急火一激,皇夫眼下如何能经受得住,霎时张口喷出一股血来。他身躯为巨大痛苦折磨,简直直不起身,但仍强撑着一口气,去狠狠推开武皇,“滚你我从此两绝,再不必见了滚从我的人生消失,滚出去”

一股失控的恐慌席卷心口,身子被推得一晃,武皇低头看了一眼,像是突然回魂,一把抓住皇夫两只手,强硬地止住他的动作,颤声道:“住嘴”皇夫此时何等虚弱,自然不敌她的力气,只能以发红的眼睛恨望着她。

武皇被那双眼里浓烈的恨意刺痛,不由激动起来,抓着他的手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逼迫朕为什么不肯理解朕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南玉你要理解朕,朕也不好受”

皇夫冷恨地看着她,血珠一滴一滴自下巴滴落,“呵你说,因为临儿没有被你选中,所以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来日储君,她只能落得这个下场,像你的皇姐皇妹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