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月望着纸人那双红通通的眼睛,以及不断向下流淌的两道朱砂墨痕,愣了两秒。
她冲呆立在门口的伙计招了招手。
“你来看看这纸人是怎么回事。”
伙计没想到少东家会在房子中间摆个纸人,被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惊魂不定。
不过见两位大人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吓住,他的心里才稍微安稳,暗道还好两位大人胆子大,不然吓到了贵人,自己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听到柳希月的召唤,他舒了口气,重新堆起笑容,快步跑了过去。
他转过身,目光刚一接触到那纸人的眼睛,顿时惊叫一声,后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这这这”伙计止不住地发抖,想要从地上爬起身,可尝试了许多次,都脚抖手抖,无法成功。
他感觉到周身一点力气都无,眼睛死死盯着那不断往下落的血泪,根本不能挪开。
恍惚间,他看见眼前这纸人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啊”伙计从喉咙深处里发出一声尖叫,差点刺破柳希月的耳膜,“这纸人这纸人眨眼睛了纸人回魂了”
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或是人在绝境中迸发出了全身的力气,他的四肢终于可以动弹了。
可惜他的双腿依旧无力,只能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逃跑的速度。
几乎一眨眼的时间,伙计就已冲出了二楼的大木门,走时还不忘将木门关上,将那恐怖的纸人关在门内。
至于什么大人,他是顾不上了。
屋里转瞬间只剩下了柳希月和李珩,两人站在跳动不定的灯光下,听着伙计在屋外越来越远的惊叫,相对无语。
好半晌,两人才“噗嗤”一笑。
“他动作还挺快。”柳希月笑着点评道。
李珩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纸人:“这个纸人有问题。”
柳希月嗯了一声,手指指着纸人仍在流泪的眼睛:“这双眼睛不对劲。”
李珩扬扬眉,张口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虽然柳希月重生一事让他对怪力乱神之说有了别的看法,但所谓纸人还魂这种事,他还是无法苟同。
其实说起来,纸人还魂的传说他曾经听说过。
几年前他去茶楼与人商议事务,楼中正好有说书先生在讲燕京城内的各种异事。
其中一件就与纸人还魂有关。
这事说的是城外平安村有一懒汉,好吃懒做,无所事事,除了喝酒赌钱就没有别的爱好。
父母健在的时候还有人能管管他,父母离世后,他彻底没了顾忌,除了一处老房,家里的积蓄全都被他赌博输了出去。
之后他便四处借钱偷钱去赌,赌赢了就去喝酒,没赌赢就继续偷,被抓住后扭送至衙门,关一段时间挨几板子再被放出来。
可过几天他又故态复萌,从此变成衙门常客。
这懒汉一直如此到了年近四十,始终讨不到媳妇,从最开始无所谓,到后面越来越心急。可他没钱又好赌,谁家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他便四处骚扰单身行路的姑娘,想赖上一个,强娶回家,可惜他名声太坏,姑娘们看见他远远便躲开,一时间倒没能得手,村里姑娘却不敢再单独出门,弄得大家苦不堪言。
在赌桌上,有人不知道是出于好心还是有意戏弄,给这懒汉提了个建议。
“你讨媳妇,再怎么着也得给人准备彩礼,得不少钱,就算不给彩礼,平日里得吃饭买衣裳吧不都得花钱,人把你钱花了,你还拿什么来赌坊玩,你不如扎个纸人做媳妇。”
懒汉听了当即就要发火打人:“老子又不是死人讨媳妇必须得要活人”
那人一把拦住懒汉:“你有所不知,这平日我们见的纸人不能动,是因为没有点睛,纸人看不见,怎么活动你买个漂亮的纸人,自己给她点上眼睛,她能看见了,可以像活人一样给你洗衣做饭伺候你,还不用花你的钱,何乐而不为”
懒汉打不到他,只得挥手示意他滚开。
“滚滚滚,别影响老子赢钱。”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听进去了。
当天从赌坊里出来,懒汉偷偷摸摸去了白事铺,买了个十分精美的纸人带回家。
他家没有纸笔,还专门到邻居家借了笔墨,小心翼翼地在纸人眼睛上画了两个圆。
画完后,他捧着纸人的脸满怀期待地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纸人有所动作。
他从最开始的期待,到后面越来越不耐烦,将笔墨丢了,一脚踹翻了纸人,骂骂咧咧地出门喝酒去了。
一直到深夜,这懒汉才从酒馆回了屋子,邻居亲眼看着懒汉踉踉跄跄地回了家,路过他们家门时,还狠狠踹了一脚他们的大门,发出了很大的响动。
懒汉对着大门“哈哈”笑了半天,才晃回家。
可是这之后,一连三四天,村里都没有人见过那懒汉,甚至还有一股恶臭从那懒汉屋子里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