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柔眼角一跳。
赶忙跟在爷爷和父亲身后,朝着那座铁牢走去。
好几次想要张口询问,但感受着凝重肃然的气氛。
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其实大概能猜到。
那座用铁链封死的牢笼里,究竟关押的何人
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是张家遗民后裔。
当初长刀之夜,张家血流成河,嫡系子弟几乎被杀戮一空。
往日那座繁花如织的云锦别院。
在熊熊大火中,差不多焚烧一空。
但张家在中海扎根了近百十年时间,除去嫡系族人外,还有不少属于分支或者外姓。
那些人中。
除去天赋出众者受到株连被杀之外。
剩下的并没有斩尽杀绝。
对待这些人,宁河图的对策是,左手雷霆镇压,右手怀柔安抚。
尤其是生意上的人才。
更是放回去继续做事。
只不过
那些人身边,都被安插了眼线,一旦有二心反意,绝对活不过当晚。
毕竟连张龙虎都死了。
那些人又岂能翻得了风浪
至于第二种可能。
便是当日那几个闯入宁家的葛家门人。
她到现在都记得,一行四人被先生当场镇压下来。
三人身死当场,只留下唯一那个女人。
但从那次过后。
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想来,不是被暗中杀死,就是被秘密关押在此。
“开锁”
就在宁柔暗自琢磨时。
一道淡然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陈先生。”
没有半点犹豫,宁河图取出一枚钥匙走上前。
轻轻一拉垂落在地上的铁链。
顿时间,一阵哗啦啦的动静响彻。
一只手托着厚重的铁锁,另一只手握着钥匙。
双手沉稳,见不到丝毫颤动。
咔嚓
随着一道清脆的机扩声传出。
那只特制的机关锁也瞬间开启。
而锁开的一刹那。
铁笼深处,原本靠坐在角落墙壁上闭目休憩的吕雁,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身子像只受惊的野猫一样微微屈着。
做出下意识的防守姿态。
一双眼睛则是死死盯着那扇铁门。
心绪翻涌,脸上满是惊疑和不安。
从她被关押进来的那天算起。
大门就一直都处于紧闭状态,再没有打开过。
最多也就是那扇小的门洞。
要么是一日三餐放饭。
要么就是宁河图那老鬼,隔三岔五会来看上一眼。
估计是担心自己会忍受不了无尽的黑暗和孤独,选择咬舌、割腕自尽。
今天这种情况明显不对劲。
要知道。
白天时宁老鬼就来过一次。
虽然没有说话。
但隔着门,她都能闻得出来那老鬼身上散发的阴鸷气息。
这才半天不到。
竟然又来了
吕雁心神急转,一瞬间的功夫,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数个念头。
关押了这么久。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看来,宁老鬼是打算动手了
吕雁脸色凝重,心里更是焦急如焚。
难道是自己冲破封印的事情败露了
她不敢去想。
又难以遏制的生出一股无比的不甘。
要是再给她半个月不,十天的时间,她都有一线机会,将封印冲开更大的缺口。
能恢复差不多三四成的实力。
看似不多。
但她巅峰时可是暗劲武者。
就算只有三四成功力,只要不碰到那个年轻人,整个宁家上下,包括宁老鬼在内,没一个人能拦得住自己。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回到海东香堂。
告知这段时日宁家之事。
只要请动老香主和少香主出手。
届时宁老鬼绝无半点逃生的可能。
她要亲眼看到宁家覆灭。
可惜
如今她实力恢复还不到一成。
等于堪堪打破明劲关隘。
吕雁目光闪烁,眨眼的功夫里,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
倘若宁老鬼只是过来看看。
她就继续隐忍蛰伏下去。
一点点冲击封印。
但要是他今天真打算动手,那么她也不会顾虑,大不了鱼死网破。
只要有一线存活的机会。
她都不会放弃。
毕竟蝼蚁尚且求生。
何况,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来都不是靠捷径,而是一步步厮杀、搏命,踏着无数人的白骨尸骸走来。
想让她就此认命。
想都别想
黑暗中,吕雁神色决然,眼底深处已然存了死志。
嘎吱
就在她心神不定时。
那扇沉重的大门,终于从外面被缓缓推开。
太久不曾开启,门轴似乎都隐隐有要绣死的趋势,推门声刺耳无比。
不过
此刻的吕雁,又哪里会顾忌到这些,只是收起心神,死死盯着那边。
随着门缝一点点打开。
外面的天光,也瞬间闯了进来,一下将黑暗驱散,铺满整个铁牢,直直的照射在她身上。
她都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
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光线了。
即便,此刻,外面夜幕已经降临,落日隐入云层底下。
但对吕雁而言,那道光线依旧无比刺眼。
她下意识抬起手遮了遮。
等适应了些。
吕雁立刻抬头望去,一双竖眼凌厉如刀。
只是
等她目光落在那道门口处那道身影上,吕雁脸色却是霍然一变。
虽然来人逆着光线。
看不太清长相。
但修长挺拔,犹如扎枪的身形,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平静,却又异常强大的出尘气质,根本遮掩不住。
吕雁眼瞳放大。
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人。
然后迅速与眼前的身影重合。
最终彻底相融。
她心头狠狠一颤,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被冰冷的寒气侵蚀。
连脊骨似乎都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痛
仿佛有一根磨得锋利无比的铁针,狠狠刺进了大脑。
然后
一幕幕血淋淋的清静,再度在脑海深处翻涌起来。
那是她人生三十年里。
最不愿意回想的一段记忆。
那个姓陈的少年,明明笑的春风和煦,宛如朝阳,但下手却是极狠。
老三、老四还有林东。
就像是暴风雨下的禾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连她也是如此。
面对那个少年,她甚至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只有一股无比的绝望。
仿佛他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但
为什么
为什么来的不是宁老鬼
要是宁河图,她还能鼓起勇气,大不了同归于尽。
可是来的却是陈望。
那个她人生中最大梦魇的少年。
轻描淡写间,就能连杀三人的恶魔。
要知道林东三人,就算实力不如自己,但也是踏入明劲多年的老江湖。
厮杀经验极为出色。
三人联手下,就算是她,也很难讨好。
别说反杀,就是镇压都难。
能做到那么随意的,恐怕整个海东香堂上下,只有老香主和少香主两人。
吕雁紧紧咬着牙关。
上一秒还锋利如刀的眼神。
此刻只剩下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掌灯。”
那道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陈先生。”
听到他这句话。
门缝里再度走出一道身影。
虽然同样看不清相貌,但吕雁知道,那是宁老鬼。
那苍老嘶哑的声音,她太熟悉了。
被关押进来后的这段时间里。
虽然看守她的人不少。
但无论她怎么做,许诺钱财、功法,甚至用过身体引诱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那些人就跟死人一样。
没有表情没有反应。
从始至终,更是一言不发。
渐渐的,她都放弃了拉拢他们的打算。
只有宁老鬼来时,偶尔会说上几句话。
所以,她才会对他的声音如此熟悉。
吕雁诧异的看着宁老鬼,只见他跨过门槛,在门后的墙壁处摸索了几下。
然后一阵咔嚓不断的声音响起。
似乎打开了一道暗格之类的东西。
下一刻。
宁老鬼伸手轻轻一按。
啪嗒
吕雁顿时满脸错愕,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铁牢中竟是亮起了一盏盏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