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
崔照还在激动的说着。
但陈望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一点点开始放空。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他和方家其实并无半点交集。
就像是两条平行线。
毕竟,一个是望京名门,另一个只是奉师娘命令下山祸害两个姐妹未婚妻的小人物罢了。
至少在陈望看来。
自己就是个小角色。
纵然身为药王谷传人。
但这世上,超越自己者如过江之鲫,无以计数。
论医术,至少老头子宋长夜和二师娘林鸿雁,他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论武道修为,他不过化劲。
往后还有太多的山峰要去攀登。
偌大的江湖上,宗师强者都不知凡几。
论修道境界,他更是堪堪入门。
仅仅是第一重的肉身秘境,就有五个小境界,而每一境界之间,想要突破晋升,都是难如登天。
这样的他,放眼江湖天下。
不是小人物又是什么
而方家呢,立足望京一百几十年,名门望族,距离豪阀只是一步之遥。
光是豢养的死士。
就有数十人。
堪比一个江湖隐世大宗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高坐云端的时间久了,总觉得世间众生不过都是蝼蚁,随手就能捏死。
可惜。
总有些人,不会恐惧臣服于他们。
而是要将他们从云端之上一把拉下,打落尘埃。
陈望虽然没去望京,但从崔照的只言片语,也能推测出来。
因为一个夺嫡之争。
实力最强的第一脉和第七脉,互相厮杀,等于自掘坟墓。
接下来,想必会有无数闻到了血腥味的虎狼,明里暗中,开始围猎分食。
毕竟这样一块肥肉。
谁不垂涎三尺
从那次在吴淞江上,与方修齐临死前的那番对话也能知道。
方家并非门阀,更不是王侯大族。
只不过是根深蒂固、势力深厚的世家罢了。
准确的说,连世家都算不上,毕竟方家一直奋力想要获取的权势,一直求而不得。
越是在上层社会。
阶级划分越是严重。
祖上阔过,如今没落了,那叫家道中落。
但方家往前细数一百几十年,也不过是做生意起家。
在普通人眼底可望而不可即。
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看来,不过是下九流。
这也是为什么,方家费尽心思,想要融入那个圈子的原因。
而在商界混迹这么多年。
方家人脉惊人的同时,也一定结下了无数的仇家。
毕竟商场上的厮杀,和战场上同样激烈。
方家势大时,那些人会选择沉寂隐忍。
但一旦没落式微。
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出现,鲸吞蚕食,压榨掉最后一滴油水才罢手。
只是
从高高在上的名门望族,沦落到这步田地。
谁又能想象得到。
不过是在为他们的傲慢买单。
若是当初方修齐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但见到苏清影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时,他的第一念头,竟是指使自己的死士老俞,直接对陈望下死手。
毕竟,在他看来,陈望就算是个富家公子。
也就是一只稍微大点的蝼蚁罢了。
轻易就能捏死。
而陈望这人,从练武的那天起,三位师娘就告诫他一句话。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所以,方家有次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只不过就连他也没料到,崔照那小子竟然将事情做得这么漂亮。
前后不过十来天的功夫。
一手驱狼吞虎。
竟然把偌大的方家的根基都给掀了。
要知道,一开始,陈望想要的不过是让方家乱一点,最好自顾不暇,至少暂时不要将注意力放在中海这边。
他好挑出时间。
去对付下江湖的葛家门。
如今看来,方家别说自顾不暇了,以后望京地界上,还有没有方家的存在都是两说。
吐了口浊气。
陈望收起思绪。
耳边那道模糊的声音,再度变得清晰起来。
“师傅,这场大戏你是没看到,太热闹了。”
“你说我要不要再添把火,烧得更旺点”
“现在第一脉和第七脉都杀红了眼,我估计方修侯那小子,说不定还会来找我求助”
崔照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但陈望只是摇了摇头。
“安危第一。”
“先找机会脱身。”
崔照这一手计谋玩的确实不错。
但他没有和方家正面动过手。
远不知道,那些暗中豢养的死士何等恐怖。
以他还未破关入门的可怜实力,对上那些暗劲武者,大概率连一招都撑不住。
何况,他人在望京,人生地不熟,又是只身独影。
趁乱脱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再想火上添油,无异于是火中取栗,太过凶险。
“啊”
正说得满脸兴奋的崔照,一听这话,整个人不禁愣了愣。
“为啥啊师傅”
他有些想不通。
眼下方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两大实力最强的支脉相互厮杀,其余几脉则是浑水摸鱼,想要在乱中争利。
面对这样的乱状。
别说方无相拦不住。
就是那位老祖宗方通和,也没预料到,双方都杀红了眼,谁还会管他一个都快入土的老东西
这个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都不用一锅油,随便洒上几滴,就能让火烧的无法熄灭。
“你觉得这种情况下。”
“林家、周家能忍得住不动手”
面对崔照的疑惑。
陈望只简单说了一句话。
顿时间。
原本还一头雾水的崔照,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一拍大腿。
“对啊。”
“还得是师傅,看问题就是通透。”
当日在暗中调查方家时,黑市里买到的资料中,就将方家的仇敌列举的清清楚楚。
百十年里,方家可谓树敌无数。
尤其是过去二十年。
方家的极度扩张,更是伴随着一次次的腥风血雨。
大树底下好乘凉不错。
但树大,同样容易招风。
望京地界上,明里暗中,盯着方家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双。
“行了,有时间拍马屁。”
“不如想想,怎么全身而退。”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笑骂道。
“得,师傅,你就等好吧,别说一个酒吧,就是牢笼,也困不住我老崔。”
云顶暗房内。
挂断电话的崔照,一脸自信,神色间不见丝毫慌乱。
对于后路,他其实早有打算。
昨晚被方修侯安排在此间之后,他也一直在利用外出的间隙,尽可能观察周围。
作为一名特战侦查。
规划路径,这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虽然为了以防万一,他外出的次数并不多,但几次下来,崔照脑海里却已经有了个云顶酒吧的大概结构图。
地上一共七层。
外加两层地下室。
第一层作为仓储室,用于存放酒吧的常用物件。
也是员工休息过夜的地方。
地下第二层,则严禁外人进出。
那是云顶酒吧的地下酒庄。
据说战地面积极广,一共分作三个隔间,每一个隔间,又有各种存储柜。
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贵酒水。
几乎都能够在那里找到。
区别于外面街头那些弄虚作假的夜店,云顶一开始的定位就是高档酒吧。
来往的几乎全是望京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和富家公子。
甚至连再小众的牌子。
这里也能找得到。
至于地上建筑,一楼大厅设有卡座、舞厅以及包间。
二楼到六楼。
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上去的了。
只要有钱,云顶就是天堂般的存在,什么样的乐子都能找到,服务更是堪称顶级。
至于最顶层。
崔照下午已经去过。
那是一座露天泳池。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离开。
最好的方法,并非一楼大厅。
那里人多眼杂。
他也不清楚,其中是否有方修侯留下的眼线。
虽说他如今在方家已经是自身难保。
但老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就怕这些人拿钱干活,到时候死盯着他,难免会有冲突。
最好的地方,往往就是意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顶楼泳池。
要知道那地方晚上人不多。
而且,除了泳池外,也供客人休息,甚至就算在楼顶过夜都行。
下午在楼顶看戏时。
他特地观察过,顶层往下有一架延伸向下的外墙式铁梯。
大概能抵达第五层。
而第五层到地面,只要足够小心,身手够好,抓着窗户的边沿安然脱身,完全不是问题。
最关键的是,夜晚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会有人从顶楼离开。
毕竟来云顶的公子哥们,都是来找乐子的,就算喝多了,也只会倒头就睡,或者点个女人回去房间逍遥。
谁会吃饱了撑的,跑去玩极限运动
将路线在脑海里从头到尾梳理了几遍。
再三确认没有问题后。
崔照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眼腕表。
四点五十七。
离天黑已经没有多久了。
要是放在以前,这样一件大事等着自己,崔照估计会激动肾上腺素飙升。
但经历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