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等一会儿再走吧。”
银止川放下帘子, 低声说。
他看了那些流民一会儿,就不想再看下去,对车夫吩咐道。
流民围在林昆身边,不住地说着感念的话, 林昆则偶尔回一两句“不客气”。
车内空气静默, 谁也未出声。
西淮听着那在城头下施粥的动静,心中略微对这位出身名门,但是不同众人的林大人稍加别样看待。
“让开让开”
然而, 正当他们静等着道路让开, 好入城归府的时候, 外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队人马突然提刀冲了过来,赶开了这群排队的流民,嚷道
“都散了散了,王城之所, 天子脚下, 不准集结”
西淮微微一顿, 大抵没想到在星野之都还能有这样带着家丁横冲直撞的跋扈之人。
不由挑开了门帘去看。
只见车外, 竟然还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为首的那人从马上下来, 大腹便便,身宽体胖,抓了一把将掉的裤腰带, 才朝棚子下的林昆走去, 油腻腻笑道
“林大人, 圣上有令, 不许在王城内外集结,劳烦您将这粥棚撤了吧。”
林昆清俊雅致,简直如珠若玉,面对着这肥头大耳的朱世丰一同站着,对比堪称惨烈。
他微微抬了眼,波澜不惊地问道
“哦,为何呢朱大人。”
朱世丰展了手谕,道
“王上有令”
此言说出,登时周遭奴仆侍从纷纷跪地,朱世丰朗声念道
“自开春以来,城外流民日益增多。经殿前都指挥使上奏,孤忧其无所归避,席地慕天,恐染疾病。特下指令,将其遣送近乡,妥善安置”
念完后,他将指令一收,凑近了在林昆身侧笑道
“这下信了吧,林大人”
林昆抿唇,不吭声。
“别这样看着我呀,林大人。”
朱世丰道“这指令是禁军都尉提的,玉玺是王上亲自盖的,在下不过是个办事的跑腿,您就算有什么意见,也犯不着给我朱某摆眼色。”
然而,谁都知道,禁军的殿前都指挥使是朱世丰的妹夫,年前朱家才将唯一的女儿嫁过去。
现在的禁军与朱家好得就如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这事多半与朱世丰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西淮在轿中听到了指令,微微轻笑了一下,说“这位禁军都尉可真是个热心肠。”
银止川挑眉,他慢慢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在一个乡中有一位大善人,从来见不得穷困之人受苦。为了不使自己心痛,他将乡中的贫穷农户都赶了出去。”
所言冠冕堂皇,所做无耻绝情。
银止川把玩着指间的吊坠,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漠漠然道
“现在盛泱可不到处都是这样的大善人么。从内到外就是个烂透的朽木。”
然而,从前纵是朽木,也多少有愿将其细细雕琢,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沉宴自继位以来,一直与这些世家大族争斗不休。不知道这次,他怎么也同意了这样冷酷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