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受益带着和蔼的微笑“夏老前辈, 怎么了”
一旁的刘恩终于将开水倒进了捻好的茶末中“今天的图案倒好。”
赵受益探头一看,见茶粉冲成的泡沫堆在杯口, 形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的图形。
刘恩道“形似牡丹, 花开富贵。”
赵受益心道, 看你这么爱拉花,该把你送去星爸爸。
夏玉奇兴奋地喊道“我想到了”
刘恩放下茶杯“官家面前, 不得喧哗。”
赵受益呷了一口茶水“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夏玉奇抢步上前, 捧起了茶壶“水就是水”
赵受益忙道“小心烫”
夏玉奇将茶壶放下来,双手交握, 竟是谁也不理, 转身出了门。
白玉堂站起身“师父”
他不明白师父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大大咧咧就走了
这可是在皇帝面前
虽然他年纪尚小, 对何谓皇权富贵还没有深切的体会, 但也认为师父此举恐怕大为不妥。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皇帝的面色。
好在皇帝似乎并没有动怒。
赵受益当然不会动怒, 技术人员有点个性再正常不过了。
夏玉奇这算什么,至少他没光着身子跑到街上大呼“我想到了”。
赵受益冲白玉堂点了点头“无妨,夏老前辈是性情中人。”
白玉堂松了口气。
皇帝不怪罪就好。
赵受益站起身来“好了, 时间差不离了,朕也不能再在宫外逗留了。”
刘恩拿起了冲霄楼的图纸,跟在赵受益身后。
赵受益经过白玉堂时, 忽然停住了脚步, 问他“那方金匣, 是你从冲霄楼中带出来的”
白玉堂挺了挺腰背“回官家, 是。”
赵受益微眯双目“你打开看了吗”
白玉堂攥了攥拳。
当时他刚带着那金匣出了冲霄楼,公孙先生的反应就很奇怪,居然说那匣子里的东西无足轻重,是个废品。
真是荒唐如果那东西无足轻重,襄阳王干嘛把它放在冲霄楼的顶楼还设计了那样的机关,一旦它被取走就要毁了整栋楼
他本想对公孙先生说,既然你觉得它是废品,那就还给我吧,好歹也是我九死一生带出来的东西。
是夏玉奇拦住了他。
夏玉奇虽然也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但浸淫江湖数十年,眼力见还是有的。
那匣子里一定装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公孙策不告诉他们那是什么,是在保护他们。
可夏玉奇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了不得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刚刚护送包拯回了汴梁,就受到了皇帝的接见。
明明都是刚从应天回来的人,皇帝接见的却不是监修河道、安置灾民有功的包拯,甚至不是辅佐包拯的公孙策,而是他们。
两个此前与朝堂中事毫无瓜葛,仅仅只是破解了冲霄楼的江湖人。
他们从冲霄楼带出来的东西,一定
白玉堂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溢满了汗水他才十三岁,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父兄和师父的羽翼庇护之下,几乎从未真正直面过危险。
冲霄楼险象重重,但白玉堂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即使是最后一关铜网阵,也不过是瞬间的生死一线,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来恐惧。
但这次不一样。
皇帝离他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皇帝漆黑的瞳孔。
皇帝似乎是伏案工作的时间久了,有些近觑眼,之前观摩图纸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微微眯着眼睛。
他的眼睛是杏核状的,眼仁处滚圆,眼尾尖长。
这样的一双眼睛,如果睁大了,就会显出一种无辜的稚气来。但微微眯起来的时候,黑压压的睫毛压在眼前,叫人看不清楚他的双眼,则又透出一股叫人从心底发凉的气势。
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帝。
是个生杀予夺的皇帝。
白玉堂暗暗呼出一股浊气,道“打开看了。”
他从来是个坦荡敞亮的人,哪怕是看不得的皇家隐秘又怎样,看了就是看了。
皇帝又怎样,若要因此杀了他,那就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