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西北的高楼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
襄阳王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黄金百万藏在了城里
公孙策道“应天西北的高楼多了去了, 究竟是哪一座,黄金又在楼中的什么位置, 裴大人也该把话说得再明白些。”
裴元道“那楼就在城内,离西北城门不远。你站在城门附近眺望,最高的那一座楼就是了。至于黄金究竟在楼内的什么地方”
他叹了一口气“本官也不清楚,襄阳王从不让别人踏入那座楼, 只有他自己和最受他信任的转运使霍大人才能入内。楼外又有王府侍卫日夜把守, 我也不知道楼里到底是什么模样,只知道襄阳王为保万全, 一定会把黄金藏在冲霄楼里。”
“冲霄楼”公孙策挑眉“这楼的名字倒有几分气魄。”
裴元道“自然有气魄。这楼,本是建来供奉天书的。结果几年前先帝崩了, 也没人再提天书这回事情,冲霄楼就成了襄阳王藏匿黄金的地方。”
当初宋真宗为了标榜赵家王朝的神圣性,声称自己得到了一部天书, 围绕着这部天书进行了一系列大张旗鼓的封建迷信活动,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泰山封禅。封禅之后,真宗仍不满足,又命人在汴梁、应天、洛阳等地兴建高楼,轮流供奉天书, 将这份神谕传播至全国各地。
结果楼还没建成, 他就驾崩了。真宗驾崩以后,刘娥当机立断,把天书和他一块埋了,总算结束了这场长达数年、席卷大江南北、朝野上下的政治闹剧。
天书都埋了, 供奉天书的高楼自然没必要继续建造。
应天府的冲霄楼,从此成了烂尾楼。
襄阳王赵爵接手了这栋烂尾楼,大刀阔斧地改建,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据说襄阳王延请了天下所有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在冲霄楼里设下了九九八十一道机关,每道机关都惊险无比,足以取人性命。且有三万六千种变化,生生不息,不可捉摸。冲霄楼建成之后,襄阳王又将这些高人全部坑杀在了楼内,现在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怎么安然无恙地进出冲霄楼。就连霍大人,襄阳王也只告诉了他一时一刻的入楼方式,其余的时间,就连天王老子都进不得那栋楼。”
公孙策点头“襄阳王果然谨慎,一点把柄都不给人留。”
想要抓住襄阳王的命脉,就只有找到这一百万两黄金。
这些黄金,就是襄阳王多年来贪墨公款、侵吞赈灾钱粮、欲图不轨的罪证。
可这些黄金现在在冲霄楼里,看样子,这冲霄楼还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裴元道“你们想找黄金,你们就去。反正我只是个小卒子,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他泄气地坐在椅子上。
任谁飞黄腾达的美梦破碎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公孙策拍拍他的肩膀“裴大人,不要灰心。你这也算是弃暗投明,到时候在官家面前,也有话好说。至多是贬到雷州当个司户参军,还是个官身。瞧我,想当司户参军都当不上呢。”
裴元苦笑道“承公孙先生吉言。”
公孙策看了看天色“哎呀,天色已晚,该吃晚饭了。”
包拯起身道“回驿站吧。”
公孙策笑眯眯地道“不忙。还请裴大人招待我们一晚。”
虽然裴元已经对他们透露了襄阳王的秘密,但难保不会倒戈一击,把他们再卖给襄阳王。
在展昭带着新的圣旨回来之前,还是稳住裴元,不给他反水的机会为好。
裴元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站起身“我去叫他们给二位准备晚饭,收拾客房。”
包拯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点了点头“有劳裴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
裴元是应天知府,他的官邸就在应天府的后衙。
用罢晚饭,包拯与公孙策在裴元府里的客房住下了。
裴元亲自引着他俩到了客房,两个手持灯笼的婢女为他们照亮前方的路径。
公孙策笑道“裴大人当真豪阔,瞧这好蜡烛,照得府上亮如白昼。”
裴元道“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公孙策道“既然不值钱,那学生就不客气了。请裴大人给学生屋里多备几支蜡烛,学生今晚要秉烛读书。”
裴元笑道“读夜书劳心费力,且还伤眼,就是用功,也不必在这一时片刻。”
公孙策摇头“裴大人功名在身,高官厚禄,自然看不上这一时半会儿。学生年将成立,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心里实在着急。不趁着裴大人府上灯火通明,多读上几卷书,真是过意不去。”
言下之意是,我今天一晚都不睡觉,你要是想趁我们睡着了做点什么事情,可注定做不成。
裴元道“公孙先生如斯刻苦,来日必当金榜题名,高居一甲。”
“一甲可不敢想,二甲末尾我就满足。”
公孙策笑道“就算考了殿试最后一名,也不要紧,像裴大人一般,做一地知府,也是朝廷命官了。”
客房到了。早已有婢女将客房打扫干净,提灯婢女将手中的灯笼暂放在一处,伸手从窗下取出火柴和新蜡,擦燃火柴,点亮蜡烛,安放在屋内正中的桌上。
此地是一处套房,当间一方厅堂,两边是两间卧室。
裴元道“两位请自便,可要留些人下来服侍”
公孙策摇头“多谢裴大人美意,还是不必了。蜡烛都在窗下,我已看见了。”
裴元于是离去,包拯坐在桌旁,公孙策坐在下首,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多亏了先生。”
包拯道。
若非公孙策算出了襄阳王历年贪墨黄金的确切数字,裴元不会这么轻易地倒向他们。
公孙策道“大人言重了。若没有大人,学生就算是再会算账,又有什么用呢”
包拯道“不知明日,先生将要如何打算”
公孙策沉吟道“不知展义士何时能回来”
包拯道“以展义士的脚程,从应天到汴梁,求来圣旨,再回到应天,若是星夜兼程,最快也要明天中午能到。”
应天府距离汴梁有三百里远,来回就是六百里。展昭是昨天夜里走的,骑着一匹快马,此时应该早就到了汴梁,求来了圣旨,正在赶回应天的路上。
公孙策点头“那正好。明天我们先在裴元府上用了早饭,磨蹭到中午,等展护卫带着圣旨回来,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先叫襄阳王听旨,不得妨碍公务,再将应天府历年亏空一事公之于众,叫他打开冲霄楼,那百万两黄金就是罪证。到时候证据确凿,就可将他押解回京,听候官家发落了。”
包拯点头“如此最好。”
“但假如那襄阳王负隅顽抗,不肯打开冲霄楼,这可如何是好呢”
公孙策笑了“大人,你可知,冲霄楼为什么不叫冲霄塔”
包拯道“为何”
公孙策道“天色已晚,大人请歇息吧。学生为大人守夜。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大人可要养精蓄锐,方能打赢这一仗啊。”
他拿起桌上摆放着的烛台“大人请回房吧。”
烛火摇曳,照映他的眉眼。忽然间,包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本官放心了。”
他站起身“有劳公孙先生为本官守夜了。”
公孙策道“这是学生职责所在。”
包拯回了房,公孙策将烛台放回原处,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遥望夜空。
今夜天空朗彻,月明星稀。公孙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才寻找到天边的北极星。
“真是不能再读夜书了啊眼睛花了,就看不清星宿了。”
晏殊不满意之前的晏公笔谈乐律篇,想趁着冬天四处采风,修成一篇乐律补。其实他也不是很满意之后的象数篇,晏殊催稿催得太急了,有很多星辰轨迹他还没来得及测算。
“希望这次回京之后能多得一些空闲,让我把星数算完。”
公孙策喃喃地道“人事在变,星数也在变。如今的星象已经和一千年前不同了,若我不快些将它算出来,假如它再有变化,我又如何能够知道呢”
他凝视着星空,一夜未眠。
鸡鸣之后,包拯起床更衣,和公孙策一起去饭厅见了裴元。
公孙策一夜没睡,裴元看起来也像是一夜没睡,垂头丧气,十分萎靡。
见到包拯和公孙策后,他略略一点头“两位,请用早饭吧。”
公孙策宽慰道“裴大人,不必如此惊慌。你要这样想,现在整个应天府都是襄阳王党羽,只有你不是,将来官家清算襄阳王一党,发现整个应天只有裴大人你一个人弃暗投明,一定会对你网开一面。就算暂时贬到雷州,也还是有机会重得圣宠的嘛。”
裴元叹气道“但愿如此罢。”
话音刚落,隐隐听得街上一片嘈杂之声。
裴元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因何在府衙外喧哗”
对一个家仆道“你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家仆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匆匆地回来“大人,转运使霍大人在府外求见包大人。”
“什么”裴元一惊“他来做什么他怎么知道包大人在我府内”
又想到,包拯昨日在府衙查账,再没出去过,想也知道,包拯在他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