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个声音问他。
蒋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站在书橱旁的梯子上,居高临下地看他。
那书橱甚高,想要拿到顶层的书一定要借助梯子。蒋平进来时没抬头,因此竟没发现还有一个人站在梯子上。
那个人应该是去书橱顶层取一份手稿,他拿着那份手稿,对蒋平道“失礼了,待在下从这里下来。”
蒋平忙道“不妨事。”
那人背对着蒋平下了梯子,又将梯子归位到书橱侧面,把手稿放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这才对蒋平道“实在抱歉,敢问尊驾是不是来找晏校长对账的”
此人身形瘦高,穿一件粗布长衫,却掩不住通身如翠竹般挺拔的气度。
蒋平笑道“正是,难道足下认得我”
那人笑道“师父带着几位师兄出门采风去了,特意留我在这里,就是为了帮蒋老板核账。”
蒋平惊讶“难道阁下竟是晏校长的高徒不成”
晏殊虽然是整个清北大学的校长,但并不是清北大学里的每一个学生都可以叫他师父的。
普通学生只能叫他校长,只有通过了他的考试、合了他的眼缘的学生才可以拜他为师。
晏殊目下无尘,清高得很,根本看不上凡夫俗子们。学校开了这许久,他一共也只收了四个徒弟,现在这四个徒弟都被拘在校长室里,陪他写书。
蒋平余光数了数校长室里的桌子,果然,除了晏殊的大案之外,另有五张小桌。
看来这一位就是晏殊的第五位徒弟了,可能收得较迟,蒋平一次也未见过。
那人笑了“高徒不敢当,可能算是个账房。”
他对蒋平一揖“在下公孙策。”
蒋平忙扶起他“原来是公孙兄。在下蒋平,久仰,久仰了。”
公孙策笑道“蒋老板才是久仰了。”
他从自己的桌子上取出一本账册“这是今年清北大学的总账,”又拿了一本“这是各分部的细账,我都已核完了,没有缺漏,蒋老板可以看看。”
蒋平将两本沉甸甸的账本接在手里,笑道“既然公孙兄已经核完了,我就不看了。”
公孙策笑了,又拿出一本“这是百科全书的新稿,象数篇。”
蒋平讶然“晏校长这么快又出新稿了”
公孙策点头“没错。但象数篇之后,恐怕要空出几个月不能再有新书。”
蒋平不解“这是为何”
公孙策有些尴尬地笑笑“其实是写上一篇乐律篇的时候,师父有些地方未求甚解,产生了疏漏。当时交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别扭,但俗务缠身,且稿都交了,不好再补,因此推到了现在。眼下正近年关,学校也放假了,各方无事,师父就带着几位师兄外出采风,争取在明年开春之前再写出一编乐律补,将之前疏漏的地方都修订上。”
蒋平道“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走得这么急,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公孙策道“蒋老板与师父也算是有交情的朋友了,难道不觉得师父”
他是晏殊的徒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得以眼神示意“因此,师父只留了封信给我,请我转交给蒋老板,就带着师兄们坐船走了。”
他从桌上取了一封信出来“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蒋老板。信送到了,账册也交给了蒋老板,在下也该回去了。”
蒋平见他穿得简朴,恐是寒素之家出身。晏殊虽不会苛待自己的徒弟,但也不会过分溺爱,公孙策在这里帮他编书,拿的也只是皇帝规定的助学金。
不多不少,能叫人活下去,但大抵不能活得有什么尊严。
长安居,大不易。
晏殊过惯了富贵日子,恐怕察觉不到自己这徒弟的窘迫。
年关将近,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公孙策仍穿着单衣。
晏殊的校长室里燃着火盆,较温暖如春,还不觉得什么。
若是穿着这一身走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蒋平设想一下,替公孙策打了个哆嗦。
而且,他连一件冬衣都买不起,难道能买得起烧火盆的碳吗
就算回到了自己家中,恐怕也不会暖和到哪里去。
但晏殊临走之前让公孙策在校长室里等到蒋平过来,蒋平来了,账对完了,公孙策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校长室里了。
若他是个懂得变通些的人,就会在蒋平走后继续留在校长室烤火,至少会等到外面风雪小些再走。
但蒋平看公孙策却是个方正君子,恐怕不愿做这等巧活儿。
因此蒋平道“啊呀,这却不巧。”
公孙策疑惑,只见蒋平摊了摊手“在下来的时候,风雪还小,因此没带雪具。现在雪下得大了,没有雪具,这可走不开了。”
公孙策走到窗边,将窗户掀开一个小缝,狂风夹着雪花“呜”地灌进室内,他忙将窗户关上“确实风大。”
蒋平坐在公孙策的桌前“既然走不开,不如咱们两个坐下说说话,等风雪小些,或是我家仆人来送雪具的时候再走不迟。”
他行走江湖惯了,向来独来独往,他家仆人也习惯了,哪会来送什么雪具。
公孙策愣了一愣,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于是同坐在桌旁,公孙策将桌上的书本文稿都堆在他处,又烧了一壶热茶,两人以茶代酒,执杯对饮。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蒋平也知道了,公孙策确实是个寒门的才子,却屡试不第,心灰意冷,曾经想要一辈子就做个账房来着。
听闻晏殊在京城办学,学费低廉,且不问出身,州郡长官还给报销路费,这才来京城碰碰运气。
结果这运气还真碰对了,他已得了晏殊的青眼,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你真的能看出假账的漏洞吗”
蒋平好奇地问公孙策。
公孙策点头“可以。”
他忽然一笑“我之前在那户钱庄做账房补贴家用的时候,就是查出了他们勾结匪盗销赃的罪证,所以才不得不背井离乡,跑到京城来避祸的。”
蒋平恍然道“如此,真是一段传奇经历了。”
“一地盗匪勾结钱庄做出的假账你能查出来,”蒋平看着公孙策道“那一郡长官做出的假账,你能不能查出来”
公孙策挑了挑眉“这有什么查不出来的。”
蒋平道“一家一户的账,不过十万,每年不过几百上千笔。可一郡之账,每年有千万、万万之数,且有一地数百万民众的赋税收入,又有数百万笔的支出。若有人从中做了手脚,难道你也能看得出来”
公孙策轻笑一声“这有何难”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师父之所以收我为徒,就是因为我太会算账了。晏公笔谈象数一篇,凡涉及到历法演算、周天推演,都是我算出来的。看看那个”他推开窗户,指着窗外一个巨大的铜质镂空球状物,“那是浑天仪,我做出来的,比张衡的更加精准。”
蒋平赞道“果然精妙。”
公孙策将窗户关上,也笑“天上的星宿我都能算出来,地上的账目又如何算不出。”
蒋平道“公孙兄如此气魄,真叫小弟折服。”
公孙策笑着摆手“这算得了什么。”
蒋平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斗胆,请公孙兄帮小弟一个忙。”
公孙策已知道他是个豪爽的君子,虽认识不久,心里已将他引为知己,忙道“何必如此,有我能尽力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
“难道是蒋老板的工厂账目出问题了”
蒋平笑道“我的工厂账上没出问题,而且我这一笔小账,不敢劳动公孙兄出马。”
他道“是我的一个朋友,他遇到了点问题。”
公孙策问“什么问题”
蒋平问“公孙兄可曾听说过御史包拯”,,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