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要想解决江南茶农手里的次茶无人购买的问题, 依靠传统手段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朝廷定议的贴射法,还是包拯提出的搭买法, 本质上都是将次茶作为一种不利益,互相推卸, 试图将这种不利益转嫁给别人。

官府买入次茶无法卖出,于是决定不买了, 指望茶农自己消化这些卖不出价钱的赔钱货。

包拯不愿意增加茶农的负担,于是想出了这个搭买的法子, 压榨茶商的利润补贴茶农。

这些法子不能说没有可行性, 但在赵受益来看,却都笨拙了些。

次茶还是那些次茶,究竟是烂在官府的仓库里,还是茶农的山场里, 抑或是茶商的手里,本质上都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

次茶也是茶啊,都是地里种出来的,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多么可惜。

不如将这些原料利用起来,加工成各类茶制品。

如此不仅解决了茶叶销路, 还能丰富一下北宋市民的饮食文化,一举两得。

连夜敲定了下一步的计划后, 赵受益嘱咐包拯“包卿, 你明日去榷货务衙门里, 先将废除搭买的公文贴出去, 再找几个人假扮茶商去瓜洲渡买茶,做给茶农和茶商看。务必要让人家知道,官府已经改了主意,从此茶叶买卖自由,官府再也不强逼着茶商搭买次茶了。”

包拯点头“臣明白。”

赵受益又说“你们衙门里的那个黄公公,若他不碍事的话,不必理会他。若碍着事了,更不必顾及他。他是先帝那时候就来扬州监茶的,其实与现在的朝局无甚瓜葛了。”

宦官与前朝官员不同,官员虽然也依赖皇帝的赏识才能掌权,但还是不及宦官对皇帝的人身依赖性大。官员出京了依旧是大员,宦官出京了可就当不得权宦了。

这位黄公公,当年也是因为太过随遇而安,虽以才被宫里一帮人精打发去了扬州这么个养老的好地方。

扬州人烟阜盛,处在要冲之地,对于官员和商旅来说,都是个升官发财的好地方。

但对于宦官来说,再好的地方,只要不是宫里,都只能用来养老。

毕竟官员出京了,可能还会被皇帝想起来,再召回身边。宦官出京了,皇帝哪还记得你是谁呢

官员有才能,有名望,有人脉关系,这些都能扯着他,将他扯回皇帝的身边。宦官什么都没有,只有皇帝的恩宠。

但皇帝的恩宠太轻浮了,说没就没,说散就散。指望不上。

更何况,黄公公的主人是先帝宋真宗,如今宋真宗作古了好几年了,皇宫如今的两位主人各有一套自己的宦官班底,谁还想得起他呢。

根本不必顾及的。

他说这话是为了让包拯安心,更加放心大胆地整顿茶政。

虽然包拯是不畏权贵、刚正不阿的包青天,即使黄公公是宫里太后面前的熟人,妨碍了公务,包拯也不会姑息他。但作为包拯的上司,赵受益还是觉得,要给员工充足的安全感才行。

明明前方没有困难,何必自己吓自己,给自己制造出一个困难来。

而且包拯现在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尚方宝剑三把御铡都还不知道在哪呢,底气尚嫌不足,还不是只能由他这个皇帝在暗中支持。

包拯道“臣明白。”

不管那黄公公究竟是何来路,将扬州茶政搅乱成这个样子,包拯都不能饶过他。

若不是小皇帝微服私访,想出了破局之法,今年江南的茶农不就倾家荡产了吗

这种人绝不能饶

将包拯打发去了衙门后,赵受益问刘恩“你与那南侠认识”

展昭跟着包拯去了衙门,没出门之前可是一直在状似隐蔽地盯着刘恩看,还以为别人没发现。

别说是刘恩了,连蒋平都装模作样地咳嗽好几声提醒他收敛一点了。

刘恩摇头“并不认识。”

想也是,他俩一个是深宫宦官,一个是江湖侠客,年龄上差着十余岁,怎么可能互相认识

展昭出生的时候,刘恩都进宫有两年了。

“不过,之前似乎见过一面。”

赵受益好奇地道“在什么地方见的”

这两人还能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吗

“范大人家的后院。”

“啊”赵受益皱眉“范仲淹家”

范仲淹是他的近臣,刘恩是他的耳目,他经常打发刘恩去和范仲淹密谈,所以刘恩出现在范府后院并不奇怪。

但展昭为什么也去过范府他和范仲淹有过节

范仲淹可是他保皇党的顶梁柱,万以卷入了什么江湖争端,出了什么意外,这后果他想到不敢想。

刘恩给赵受益续上一杯茶水“之前包拯尚未出京时,我与范大人在后园议事,当时这位展南侠就在树上。我看他并无恶意,于是就没有提醒范大人,只是叫范大人将那树冠修剪修剪,枝叶太茂盛不是什么好事。南侠可能是刚刚认出了我,所以有些奇怪罢了。”

应该是奇怪,何以一个太监竟能有这般高强的武功。

不过范仲淹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回头竟然写了一篇文来剖白心迹,让他转送给小皇帝,请小皇帝相信范仲淹绝对一心为国,没有什么旁的想法。

把刘恩弄得哭笑不得,回宫把那篇文拿给赵受益看,赵受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朱笔圈出两行字。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赵受益点了点头“不认识就好,我还以为你欠了他钱。说到钱,咱们从京里带来的钱还剩下多少了”

刘恩道“二十贯铜钱这两天打赏店家花完了,三百两黄金之前替茶农付船钱花去一百二十两,剩下的一百八十两刚刚拿给包拯去请托儿买茶了,如今只有那两箱共十万两的银铤子没动用了。”

赵受益计算了一下,发现这十万两白银也就将将能够接下来的一波花费,甚至还可能有点不够。

这算个什么事儿

他这个皇帝做的,怎么这么缺钱呢

“刘恩哪,”赵受益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你武功这么高,能不能用轻功回京城再问狄娘娘要些银两啊不多,十万两就好。”

刘恩无情地拒绝了他“属下现在只是初级ai,升级前没有空间挪移的功能。”

赵受益语塞,叹了口气。

不能用刘恩作弊,想要回东京再要钱不现实。

这一来一回的,再带着几千斤的银子,没有个一个多月的根本到不了扬州。

这一个月,他能等,瓜洲渡口的茶农可不能等。

这一笔银子,终究只能从扬州本地榨出来。

扬州固然是天下第一的繁华富贵之地,所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但这么多的钱,和赵受益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开始盘算扬州城里究竟哪些人是最有钱的。

扬州之繁华,完全是大运河带来的。

大运河贯通南北,长江横跨东西,这东西南北的交界处,就是扬州。

在铁路运输连个影儿都没有的宋朝,货物、人员的往来完全依赖水运。

无论走东西南北哪条水道,最终都会汇聚到扬州。

而宋朝又创造性地把都城设在了汴梁这个四战之地,这也就意味着汴梁需要大规模地维持常备军。

八十万禁军的口粮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更别提生活在汴梁城里的无数市民。

这些人每年吃的粮食都要从江南产粮地运过来,怎么运水运。

既然是水运,那就避不开扬州。

久而久之,扬州城里贮藏的财富是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数字。

这是一座用金银堆砌起来的城市。

这座城市里最有钱的人群,无外乎就是经营大宗贸易的豪商巨贾。

粮食、食盐、丝绸、茶叶,这些商人每年从江南收购商品,一路周转运往北方,甚至直接运到辽国境内,赚取十倍百倍的利润。

十万两白银对于这些商人来说不算什么,就连十万两黄金也不是他们拿不出来的惊人数字。

但,如何合情合理地让他们将钱拿出来呢

赵受益又不可能直接跟他们说,大家好我是继位时长两年半的宋仁宗赵祯,请大家借我十万两白银,待我亲政封你为一字并肩铁帽子王,君无戏言,钦此。

真要把皇帝的身份暴露出去了,人身安全尚且不说,刘娥的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要是让刘娥知道他和狄娘娘勾结起来骗她,刘娥估计能直接剥了他的一层皮。

皇帝的身份不能暴露,包拯的身份又压不住那些商人让他们自愿为国捐钱,以势压人这条道从一开始就走不通。

不能以势压人,就得以利诱之。

赵受益叹气。

利诱就利诱吧,反正他这个皇帝也从来就没硬气过。

他问刘恩“蒋平呢”

早上起来就没看见蒋平,不知他去哪了。

这一位也是个大客商来着,虽然估计是拿不出十万两白银来,但利诱不如就从他诱起。

“昨晚就被海盗叫走了。”

刘恩道“昨天半夜海盗就来了人,说要请他回船上一叙。那时候陛下正和包大人商议事情,我就没让他们进来打扰。”

“被海盗叫走了”

赵受益奇道“难道他们的首领也醒了”

那海盗首领是与包拯一起昏迷的,按理说包拯醒了,她也就该醒了。

只是

“她不会迁怒蒋平吧”

毕竟蒋平在她昏迷的时候干了不少好事,像什么私放囚犯带人劫狱的,一听就不是个小事,这位如果想要追究,蒋平估计小命难保。

刘恩摇头“不会。我观那海盗神情,不像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

赵受益皱眉“只是如今蒋平不在,咱们该从哪入手呢”

他们在扬州人生地不熟的,没有蒋平这个向导,还真是举步维艰了。

没有熟人引荐,上哪拉投资呢

这时,忽听楼下有人呼喊“京城来的赵爷刘爷有人拜访”

刘恩走到楼梯处,就见大堂里坐着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脑袋上缠着绷带,正是先前被展昭削掉一只耳朵的郑姓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