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雨绵长, 天色阴沉,二十万辽军往盛京城进发, 年近五十的太后韩长姝携幼皇、韩家亲信,权政官员, 在盛京陷落前南遁, 往江淮而去。
这盛朝欲要变天,而江山终会回到李家手里。
冀南山上, 濛濛细雨如此使人畅快,比起那日杜若寺的倾盆大雨, 更是为凝重。
那共皇室御用的锦云辇车被掀翻在地,富丽堂皇的帏帘满是烂泥, 污了车上的金辉。
一众禁军与内卫府的护卫,脖子处皆架着明晃晃的大刀, 那刀锋极快,轻轻一沾便会渗出血来。
盛京皇城中出逃上千人,于此地被辽军拦截, 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
倾倒的辇车旁, 立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身穿的竟是一袭玄明龙袍, 不过已被雨水淋湿, 地上的污泥脏乱了她金丝鞋,显得污秽不堪。
这便是那权倾朝野的太后韩长姝。她面容艳丽却苍老不已, 遮去皱纹的妆粉也褪去, 珠钗尽落, 往日威严不复存在,已是暮景残光,只是个没有用的老妇人。
这一身龙袍已表明她的野心,专政多年,早有称女帝之心,年近六旬,竟遭大乱,差一点她就登帝了。
韩长姝浑浊的双眸死死盯着眼前年盛男子,一身盔甲衬得身量更高大,气势寒洌逼人,那般容颜冷峻沉郁,倒有几分像先帝征伐沙场的模样。
斑白的鬓发散落下来,她声线微哑,冷声道“没想到你还活着。”
韩长姝以为这个弃子早就死在战乱之中了,不曾想那所谓的平西王便是他,而这天下之乱也皆是他挑起的。
李墨则漠然直视着她的那身龙袍,眼带嘲讽,这便是他恨之入骨的人,妄想成为大盛的女皇帝。“今日便是来取你欠下的债。”
韩长姝指着李墨怒喝道“你胆敢对朕下手,孽子,你早已被先帝所除名,史册上不会有你的名字。”
“朕”李墨冷哧一声,“就凭你还妄称朕。”
从洛阳出来,李墨率着二军士兵往江淮赶来,而谢知渊回到平西王的位置,与李九思攻占盛京。
韩长姝的人首必须由他亲自来砍下,让她尝尝他母亲所承受的一切。
李墨逼近韩长姝,眸色寒气渗人,她慌忙后退,却绊到岩石,这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摔落在泥水之中。
污秽肮脏,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李墨俯视着她,冷道“至今起,史册上皆是我,韩姓士族诛九族灭之,太后韩氏祸国殃民,贪图享乐,致使朝中贪污,与宰相韩子仲丧尽天良,做尽恶事,如今死不悔改,还意图称帝。”
韩长姝怒得发颤,环顾四周,她的内卫府、禁军皆被压制,她一生荣华富贵更狠厉要强,纵使到了晚年,也不愿被践踏。
她冷道“今不想竟被你这丧家之狗所欺,待朕十万御林军赶到,便要你做成人彘解朕心头之恨。”
“你若还有十万御林军,何须逃亡至此。”李墨说着,抽出身旁护卫的长刀,“你的心头之恨怎抵得了我的心头之恨,整整近十五年光阴里藏下多少恨意,等的便是这一天,为我母亲报仇。”
泥水糊了韩长姝的眼,却糊不住那刀刃上的寒光,逼压而来的戾气使得她胆颤不已,咬牙切齿道“究竟是谁引你来此寻到我”
韩长姝的话语还没说完,刀光一闪,刀刃抹过她的喉脖,淅沥的小雨里溅起一道血水,混在泥土里,掉落在水坑之中的是那珠钗凌乱的人首。
当场韩氏一族的人屏住呼吸,不敢妄动,那一众太监侍卫瑟瑟发抖,生怕惹了那持刀之人,被押在地上的宰相韩子仲双眼一闭,直接吓昏过去。
唯有二军的几万士兵个个面无表情,凶神恶煞,历经沙场多年,早已见惯了血。
李墨一挥手中之刀,刀刃上的血随雨水甩去,他将长刀扔给士兵,冷眸凝着那水泥坑里的人首,压低了沉哑的声音“明霖长公主李矜是我李家之人,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不过人首分离的太后韩长姝已听不见他的回答了。
盛京城外已是乌压压的辽军抵于城前,百姓四处逃窜,人心惶惶,没了曾经的纸醉金迷,火树银花的繁华景象。
太后韩长姝已弃百姓逃离而去,唯朝中良将刘羽、唐季二人为护佑城中百姓,以精兵坚守城池。
本以为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将起,两军一场恶战,竟没想到城下辽军迟迟无攻城之象。
那身着锦衣华服的长公主英姿飒爽,站于城墙之上,而她身后则是身形修长的陆元澈,秋风阵阵,吹散青丝长发。
两军阵前,平西王谢知渊与齐王李九思立于城下放话,为保城中百姓,只要二位将军打开城门,绝不会烧杀抢掠,动百姓性命。
二位将军尚在犹豫,问话“此话当真。”
只听一旁的长公主李矜面色沉静,喝声下令“开城门”
盛京城未打一兵一卒就此劝降,十几万大军入城,也保住城中万名百姓,战争耗尽的是人民,人力便是国力,若能免一战便免一战。
入城之后,于皇宫之外,李九思将谢知渊拦截在外,他威利道“这大盛朝你我二人不相上下。”
如今平西王兵下耗损过重,哪里比得起他北方铁骑强势,说出这种话,便是让谢知渊尊他为帝。
谢知渊停顿了下,看着那李九思,他将面具揭下,是一张白净俊美的脸庞,他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齐王爷先入皇宫金銮殿。”
李九思见谢知渊容颜微愣,竟不是太子李墨,自想在潼关之时,这平西王的杀气与眼前的人判若两人。
谢知渊再次道“齐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