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 曲折的游廊, 亭柱上嵌着盏盏微弱的灯火, 明月倒映在水潭之中。
一抹倩影行在其中, 衣裙有些皱褶,她的袖口微湿,不知是水还是泪,秀气的肩轻轻拉耸着, 手中还攥着一串佛珠。
姜卿儿缓缓停下了脚步, 面颊上还有一丝泪痕, 她抬手擦拭去,看向长亭外的那轮明月,低落地垂首, 坐在了微凉的亭座上。
从午后醒来之时,她便打定主意要见这平西王的容颜,不管长什么样
所以一直都在那暗阁之中蜷缩着,将自己掩藏得死死的,也便是如此看着他揭下面具,从平西王变成她的和尚。
望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一瞬间她心乱成狂,指尖又凉又颤,生怕被发现, 幸他还活着, 苦他如此轻视她。
姜卿儿低眸看着手里的佛珠发愣, 她曾设想过千万遍再次见到他的场景, 有伤心的,开心的,偏偏没有这样的。
花了四年去找寻的人就是挑起争端的平西郡王,当初在扬州时,看到立在黑马上的平西王,明明看得见,却不相识,这多可笑。
姜卿儿眸色黯然,苦涩一笑,她应该接受得过来的,和尚就是这个欺负她的平西王,就像个蠢货被他玩弄。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她是否存在,也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感受,就她一个当了真。
月光洒在姜卿儿的身上,长亭倒映着一道影子,转身趴在亭栏上。
她思绪乱得一塌糊涂,不知如何是好,不想回到景和阁里,更不敢见到那平西王,只怕露出马脚被他发现什么。
至少现在不想被他发现了,既然他有心瞒她,不愿跟她相认,她又何苦自讨没趣,便是想知道他会瞒她多久
在长亭里多了一道影子,脚步声微沉,姜卿儿本就颇为紧张,很快回过神来,她寻声看去。
来人身姿修长,着一袭墨蓝衣袍,面容生得俊朗,一派浑然天成的谦和之气,正望着亭下的荷花池塘。
姜卿儿微微蹙眉,她记得这人,是那日设宴为其接风的齐王李九思。
李九思侧目看向她,眼眶还泛着红,不用想便知这小美人刚哭过,哭得是梨花带雨,惹人心怜。
他微微一笑“本王可是打搅你了”
姜卿儿收回目光,撇开面容,不作言语。
“夏夜月色好,微风习习,颇为舒爽,这池中蛙鸣扰得本王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李九思走近了些,“正巧瞧见有美人在赏月,眼睛这般红,可是哭过了。”
姜卿儿将手中佛珠收入衣襟里,淡淡道“没哭。”
李九思瞥了眼那佛珠,始终眉目里含笑,“这平西王可真不知怜香惜玉呀,惹得美人落泪。”
姜卿儿没有看他,只是从亭座上起了身,想要离开,这个齐王是不是好人,她不晓得,她只晓得那日在宴上这人说她笨,光是这一点便不喜他。
李九思见她要离去,也不着急,俯身手肘撑在亭栏上,道“扬州烟云坊最为善舞的清妓姜卿儿,使得一曲双剑舞,名动四方,倾心于一个名为弘忍的和尚。”
此言一出,姜卿儿停下步伐,回身看向李九思,他神色淡然。
李九思道“这和尚却被平西王所杀,这是你来的目的吧,怎能甘心成了他的榻上宠呢。”
姜卿儿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她不是榻上宠
她道“齐王这是何意,要将奴家抓去审问一番吗。”
李九思立直了身形,走到姜卿儿身旁,躬身看着她微红的眼,温和说道“姑娘可知平西王便是当年的和尚”
池子里的蛙鸣声未停,他的话语不咸不淡,就想在告知她这件事一样。
姜卿儿凝视着眼前这人,既然大师会掩面定不会是单单为了对她隐瞒身份,不然这四年来为何不用李墨的身份出现。
她虽然只是一个弱女子,还还是能看得出来,大师跟着齐王不过是貌合神离,他向来谨慎,又怎会让齐王知晓此事。
眼前这齐王可是在套她的话。
姜卿儿顿了顿,说“齐王爷怕不是弄错了,和尚奴家识得,平西王爷的面具,奴家在榻上时也揭过,容貌都不相同,怎会是一个人呢。”
说着,她轻轻抹泪,“奴家只是个女子,无依无靠,纵使拼了命,哪里斗得过他。”
李九思挑了挑眉梢,思量着她话中真伪,又想想这女子如此得平西王欢喜。
他上前两步,怜惜说“本王着实见不得美人哭,你若是跟了本王,便不会让你哭,一生富贵皆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