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1 / 2)

纸活 怀愫 2531 字 7小时前

怀愫文

洪四海腆着大肚, 走在村中蜿蜒的小路上, 一边走一边从长衫袖子里掏出手帕, 抹一把下颔淋漓的汗珠子。

抬头看看山间被绿树环绕的大宅院,一鼓作气爬了上去。

宅院是按霍震烨的意思盖的中式大宅,粉墙乌瓦,堂前芝兰, 堂后松柏, 建得很是气派。

洪四海走到门前, 撑在墙上喘了半天气,才整理衣衫, 遵行旧礼数,客客气气站在门边等待。

堂前挂着一溜青竹帘, 人一来, 阿秀就知道。

白生生的手掀开竹帘, 一股凉风从帘内卷出来,吹得洪四海精神大振。

七爷的屋子到底是不一样,外面这么大的太阳, 晒得人都干巴了,这儿还是这么阴凉。

洪四海刚露出笑容,又想到白准这屋里是为什么这么凉快的,站直了说“阿秀姑娘, 七爷在不在”

七爷自然是在的,但他在,不代表他乐意见人。

搬过来这么些年, 除了一年三回的城隍巡,白准根本不在村中露脸。

但村中所有人,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对白准都十分敬畏。

日军攻占香港,四处杀烧,连白水村这么偏远的村子也没放过。

洪四海那时才知,师父算的南边避祸,也不过是在乱世之中,多避了几年战火。

白水村实在是偏远,人口又少,日军连来扫荡都只派了一支九人小队,这一小队日本兵刚进村就盯上了白家大宅。

九人留下一个看守村民,八个上山,等到天色快黑的时候,那几个日本兵下来了。

每两人抬着个箱子,箱子沉甸甸,偶尔发出轻碰声,像是装了满箱子坛子罐子。

村民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这群“屠夫”的脸,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只羔羊。

阿生被打得满脸是血,蹲在洪四海身边,透过眼中血看出去,天地全是红色,那九个列队离开的日本兵也满身血色。

九个里,就只有一个,脚掌落地走路,余下的“人”脚步都没踩到实处,泥地上半个脚印也没留下。

阿生悄悄用手肘撞一撞洪四海,洪四海看了他一眼,紧紧闭上嘴巴。

当天晚上,兵营着火爆炸,死了许多日本兵。

传闻是营里的八个日本兵突然发疯,又杀人又放火,最后冲进火中烧成了灰烬。

洪四海一听见传闻,就知道是白准做的,来的时候九个人,回去只有一个是真人。

村民们又在山间、海边发现了些骸骨和日本兵的帽子鞋子,从此所有村人都对白准望而生畏。

阿秀伸手指指后院,示意白准在后院的凉亭里。

亭子建了两层楼高,洪四海每回上门,白准都坐在亭中,面朝海湾,仿佛是在看山看海。

洪四海知道,七爷这是在等霍先生。

“请七爷安。”

“怎么”白准头都没抬,还望着远处烟波,但话里带丝笑音“他又干什么了”

洪四海搓手笑,他这也是没办法,乡民告状告到他面前,请村长管一管白家的小子,他总得出来说句话。

离开上海时坐船捡来的那个孩子,白准本想把他送给人养的,谁知这孩子满床乱爬,捏住只小纸马就不肯松手了。

霍震烨说“要不然你就收下他当徒弟吧。”

他离开之后,白准也能不那么寂寞,起码这屋里还有个人能陪伴他。

白准横了他一眼“你去沙场报效,让我养个奶娃”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孩子还是留下来了,起名叫白送,这可不就是他爹妈白送给七门的孩子。

是霍震烨替他改了个字,从此就叫白颂了。

白准还挑剔“也不知他生辰八字,得看他跟七门有没有缘份。”

白颂长到两岁,能说的字还很有限,是洪四海上山来请安的时候发现这孩子还没学会说话。

阿秀姑娘是个哑巴,七爷又不爱说话,怪不得这娃娃学不会。

洪四海把白颂领到山下的城隍庙,教他识字说话,七门的东西还没学,一门的相书他倒背了好几本。

阿生更是把白颂当门下小师弟,带他出去看搭戏台子唱大戏,还教他耍刀练功。

白颂长到八岁,上山下海,皮得像只活猴。

“阿颂他带一帮孩子,说今天晚上要去隔壁村里捉狐仙。”

其中几个胆小的被父母逮住了,拎到城隍庙,让村长管一管,上一次是上山捉美人蛇,这一次是捉狐仙。

这白家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像个普通的皮孩子一样,钓钓鱼捉捉田鼠什么的呢

白准眉头一蹙,怪不得这一下午都没听见什么动静,还以为他是老老实实在磨竹条呢。

“金翅。”白准话音一落,黄雀就昂着脑袋满院子飞了一圈,白颂早就不在自己房里了,桌上留了一封信。

“我捉狐仙去了。”

小黄雀把那张纸叼到白准手上,洪四海急了“我这就去找阿生,让吉庆班帮着找阿颂。”

海面日落,霞光一淡去,天立刻就要黑了。

白准手一挥,让黄雀啣着纸条去找阿生,他看洪四海急得满头是汗,低声道“不着急,天黑了反而好办事。”

洪四海想到那一屋子的纸人,咽了口唾沫“那,那我这就下山去了。”

走到大门口,他侧身立住,掀一掀夏帽“不必送,不必送。”

白颂找了一圈小伙伴,除了大宇小宇两兄弟,没一个敢跟他出门找狐仙,全被父母看管着。

他带着大宇小宇钻在城隍庙的神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