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觉得哲学晦涩难懂, 记得最初康德中世纪式的形而上学时,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那时候哲学给我一种印象,它是用一套费解困难的词汇形成的味同嚼蜡的理论, 是以非常讨厌上哲学课。
长大后, 当我渐渐读懂了那些深奥的词汇和繁琐的逻辑,并渐渐喜欢上哲学时, 才发现研究哲学不仅需要智慧, 还需要孤独, 需要水晶一样纯净的人格。
所以当我见识到哲学系里都是怎样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时, 内心深处的讽刺就别提了。
这个世界总是变化无常又充满着各种巧合,就像充斥着贵族少爷们的大学哲学系,以及昨天还期盼着能加入秘社,而今天就要亲自来递交辞呈。
我在门口听到了激烈的争执声。
“你们的脑子里除了女人和酒, 还剩下什么”格林休斯顿学长的声音清醒又冰冷。
我对他并不陌生, 我们从同一所私立学校毕业, 他出身很高, 直到毕业前都一直是年级长,学生会长。这家伙简直是教科书里走出来的贵族继承人, 有学识,有修养,外表风度翩翩,做事细致到位,说话滴水不漏。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沉稳优雅地笑着, 发脾气的时候绝无仅有。
“何必这样”一位学长结结巴巴地说,“你也在巴巴利亚见过那个小妞,我打听过了,她父亲不过是个农民,我们只是戏弄戏弄她,这根本不算什么吧”
“怎么戏弄戏弄完以后呢农民的女儿所以你以为能像过去那样,玩过后给她父亲几个钱就解决了”格林的声音像是出离了愤怒,“你们有没有脑子她是被推荐进法律系的第一个女大学生你以为她是剧院里随便你玩弄的小明星法律系的教授已经为她赶走了阿尔伯特,这还不够你们安份的”
“你怕什么法律系那几个老头子他们算什么”
“称他们教授”格林严肃地说“克莱蒙勋爵上个月在舆情上发表了社论撒克逊人失败的决策,赫伯特先生、斯宾塞先生、奥尔奈先生等一批人,全因为这篇社论被攻讦,许多人已经被法庭起诉了我来问问你们,如果大学闹出权贵子弟调戏女大学生,致其自杀未遂的新闻,你们要怎么收拾是嫌现在的情况不够乱,还要将把柄送过去”
“奥尔奈先生也这不可能葳蕤党那些家伙太猖狂了他们想做什么”
“猖狂的是你们看好这些新生,让他们做事前长点脑子他们找的那个叫凯蒂的蠢货呵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要为你们收拾这种烂摊子”
这时走廊里传来人声,我不敢再听了,急忙敲敲门说“打扰了,我是布朗特罗格尼斯。”
房门被打开,几个年轻男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而房间里传来格林先生的声音“请进,罗格尼斯先生。”
他亲切地与我握手,然后邀我入座“您昨天送信来,说有事情要与我面谈。”
“是的,先生。”我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目的。
格林靠在沙发上,交叉着双手“您要退出秘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先生。”
对方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笑笑说“您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打算放弃撒克逊党了吗”
我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便不再拐弯抹角“家父有意让我加入别的党派。”
“葳蕤党吗”
“是的。”
格林不再说话,房间里寂静下来,只有桌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就在我以为他会摆摆手叫我离开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压低声音说“这次罗格尼斯大人虽然受到了波及,但影响不大,为什么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让子嗣抛弃了曾世世代代效忠的政党呢就不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问题颇有些诛心,我望着对方那懒洋洋,却透着冷漠的眼睛说“这个问题我会听从家父,如果最后放错了筹码,我也无话可说。”
“赌我认为对绅士而言,小赌可以怡情,而大赌则要谨慎,没有确实的把握,就把身家都压上,实在是不理智的做法,而罗格尼斯大人并非草率之人,我是否可以揣测他知道什么消息呢”格林前倾身体,感兴趣地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的都是毫无价值的消息,因我资质愚鲁,行事莽撞,所以父亲从不与我谈论这些事。所以很抱歉,我无可奉告。”
对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与我握手“真遗憾,行事莽撞吗如果我的学弟们都能像您一样,我一定可以轻松许多。”
回到宿舍,我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粉色信封还裹挟着甜得腻人的香气。
我看到哈里斯桌上也有一封,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哈里斯正忙着给他的板球手套刷油,瞥了一眼说“以女学生会的名义送来的,什么慈善义演。”
“她们给每个人都写了邀请信”我问。
“怎么可能既然是慈善义演,出不起善心的人当然不配得到邀请函。”哈里斯嗤笑道。
“太麻烦了,派人送钱过去吧,说我们有事不参加了。”我说。
哈里斯举着手套左看右看“女学生会全部女生都会上台表演吗”
我摩挲着信封上红色的印泥,心想她会不会上台呢如果上台,又会演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