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北斗 梦溪石 3153 字 5天前

“这么少”

存放阿兰积蓄的铁盒子里, 零零散散就十来块银元。

岳定唐抬头看向管家。

“阿兰平日薪资多少”

管家毫不犹豫“每月三元, 吃住都在袁家。”

“她在袁家多久”

“跟着夫人嫁过来的, 有五六年了吧。”

“她平日花钱大手大脚”

“不可能, 她素来节俭, 头绳断了都不肯买新的, 还两边接起来继续用。”

“既然勤俭,五六年下来,怎么会就只这一点积蓄”

老管家自然答不上来。

沈人杰生怕岳定唐误会,忙主动解释。

“岳先生,我们知道这个案子上头很重视,袁家的东西收缴之后,弟兄们是一点都没敢动,原来是什么, 现在就是什么, 不多也不少,铁盒子里本来就是这些东西的”

岳定唐嗯了一声, 他也相信捕房的人现在没胆子在这上面动手脚,否则一旦影响案情进展, 这些人通通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凌枢拿起铁盒子。

盒子上印着糖果的广告,已经锈迹斑斑, 色彩磨损, 看得出有些年份。

但盒子周围细心地用毛线织了一个套子, 严严实实把盒子边角套住, 虽然毛线套子也不如何精致, 用的是最糙最便宜的线,但就阿兰的生活条件来说,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珍视了。

由此也可见她对这个盒子的重视。

那里头必然曾经存放过她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存下来的积蓄,她半生飘零,无依无靠,唯一能够让她稍感安慰的,也就是这些劳动换来的心血,假如有人想要剥夺她的心血,那肯定比要了她的命,还要严重。

如果捕房和老管家,谁也没私吞的话,那就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阿兰自己把钱挥霍一空,那必然是她得到了更多的钱财,让她不必再在意这点积蓄。二是阿兰的亲人突然出现,让她心甘情愿把钱花在对方身上。”

岳定唐忽然道“为什么是亲人,难道不能是爱人”

凌枢“哪来的爱人”

但下一刻,岳定唐的话让他彻底消音。

“洪晓光。”

凌枢从未将洪晓光与阿兰联想在一块。

因为在许多人的描述里,这个年轻人英俊不凡,虽然他们在对方临时住所里发现,洪晓光并不像旁人想的那么有学问,但只要杜蕴宁愿意沉浸在他编织的美梦里,别人就永远叫不醒她。

而阿兰,就更好下手了。

这个不会说话,也不识字的女佣,离开了袁家甚至无法活下去,她一辈子的活路是遇到了杜家的贵人,但最后将她埋葬的,也与杜家有关。

如果有一个人,对她温言软语,能用熟练的手语与她沟通,给她前所未有的关怀,让她感受到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的温暖,如同一缕阳光照进常年阴暗的牢房,牢房里的人必然如获天赦,顿觉新生。

岳定唐的话,为他打开一个新大门。

“钥匙呢”岳定唐问老管家,“你说地窖入口的钥匙,在哪里”

“在老爷那里。钥匙被做成吊坠,老爷也不知道那是吊坠,随手就送给了相好的头牌舞女,当时我知道之后,赶忙告诉夫人,说那是老太爷留给她的传家之宝,夫人这才出面,去将钥匙要回来,后来钥匙就一直存放在夫人那里。”管家面露疲惫,“但是夫人出事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把钥匙了。”

所有细枝末节与琐碎线索串联起来,凌枢隐隐有了完整的雏形。

洪晓光与其幕后主使从某种途径得知袁家地下黄金秘库的消息,于是借机接近对方,按照杜蕴宁的喜好虚构了一个长相性格爱好才华都符合她想象的人,一步步攻占她的心。

也许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洪晓光还不断给杜蕴宁洗脑,用未来的美好,对比现实的残酷,让杜蕴宁逃离袁家这座华丽牢笼的心思一日胜过一日,最终下定决心,跟洪晓光私奔。

这也正是为什么她来找凌枢,随着次数增加,越来越透露出想要离开袁家的想法。

凌枢回想起来,当时的杜蕴宁对袁冰早已失望透顶,竟连华衣美服,纸醉金迷的生活也不再留恋,神色行为不似作伪,她没有想到,自己一心一意追求的浪漫,竟是通往死亡路上的迷障。

而凌枢,当时他以为杜蕴宁对自己还怀有旧情,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与已婚妇人藕断丝连,却也没料到,杜蕴宁只是拿他做幌子,来布一个局。

假如当时杜蕴宁跟洪晓光果真私奔了,几次跟杜蕴宁约出去的人证,就足以让凌枢陷入泥潭,而杜蕴宁早就金蝉脱壳,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了。

但以上这些,都是杜蕴宁一厢情愿的臆想。

她没能私奔成功,反倒断送了卿卿性命。

而凌枢的确是被拖入她布下的陷阱里,但是现在反倒成了帮她追查真凶的人。

老管家为袁家尽心尽力干了一辈子的活,现在却连主人临终的嘱托都做不到,早已心力交瘁,面容沟壑分明。

“我可以带你们去地窖下层入口,但钥匙,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

“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凌枢道。

夜长梦多,岳定唐也是这样想的。

但他们两个加上老管家,却明显有些势单力薄。

万一又遇到上次的凶徒,只怕两人都要歇菜。

岳定唐望向沈人杰。

不等他开口,后者知机道“岳先生,我可以一起,您看还需要再带两个弟兄吗”

如果按照老管家的说法,那地下一层全是黄金,难保会有人把持不住,租界巡捕房的大部分人什么德行,岳定唐倒是有所了解,如沈人杰这般察言观色的不少,贪小便宜误大局的也比比皆是,还有许多洋捕,仗着肤色,自诩高人一等,根本不将华人放在眼里,未必肯听岳定唐指挥。

相比之下,反倒是沈人杰还靠谱一些。

“不用了,你回头给我一把枪,我要带着防身,先准备一下,半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沈人杰立正“是我这就去准备”

趁着沈人杰去取枪的间隙,凌枢抓紧时间盘问老管家。

他看得出后者精力不济,思绪已经开始飘散,再晚一点,未必还能回答得出问题。

“你们家夫人出门的时候,阿兰有没有跟着”

“有时跟着,有时不跟。”

“什么时候跟着,什么时候不跟”

“我想想夫人出门赴宴的时候,不让阿兰跟着,我曾听见她对别人说,阿兰不会说话,怕去了失礼,被太太们笑话。早年袁家还有一个阿青,略通文字,说话也机灵,夫人出门都爱带着她,但后来袁家一日不如一日,都让老爷抽大烟给败光了,阿青是自由身,也就离开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