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红楼(五十七)(2 / 2)

芳官立时就给她磕了一个头,道“奶奶只管吩咐。”

明华叫平嬷嬷扶起了她,道“我将她们要回来,就将她们都交给了你。你要负责带着她们一起去读书,一起去药堂帮林姑娘的忙,有什么事和管事的说,不许私下和别人吵架打架,不然,我就不管你们了。”

芳官忙道“我保证好好看着她们,绝不叫她们生事。以后药堂就是我们的家,谁要是敢心怀不轨,我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他”

这么着,明华又叫人去贾府,寻那剩下的几个芳伶。这些人有的在贾府,有的不在贾府,寻起来也废了几天功夫,好在最终都找全了。只是有两个被卖给大户人家当小妾的,已经怀孕了,日子过得好好的,人家也不愿意回来。芳官没有勉强,就和剩下的小姐妹一起相依为命。

芳官的脑子聪明反应也快,管着小姐妹一起读书识字的时候,也懂了许多道理,明白以前的自己实在是鲁莽了,打那以后,她就越发沉静稳得住,还主动跟着林黛玉学了医术,成了黛玉的左右手之一。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十二月里,贾家的王熙凤就要生了。

家里面接生嬷嬷什么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王熙凤一发动,就被人抱进了产房里。

丫鬟和婆子有条不紊地忙着,住在贾府的老大夫就对贾赦说道“二奶奶这胎算起来也有九个月了,这会生了也是正常。这段时间她的身子养得不错,应当出不了大问题。”

贾赦对这个孙子十分在意,就算是听到了老大夫的话,只要孩子没生下来,他这心里就不会安稳。

产房里的一切都准备地很好,可王熙凤才进去没多久,就觉得浑身无力了。她生过孩子,知道这状态不对,便死死地抓着接生嬷嬷的手,低哑着声音道“我没力气了,快去请大夫”

接生嬷嬷十分惊愕,忙出门去叫人了。这才开始阵痛,产道都还没开,怎么就没有力气了除非是这位奶奶接触的东西不对

这种大家族里的阴私,她们也见过经历过不少,怎么保存自己,也已经有了经验。

贾赦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怒了。他忙推着老大夫进产房“你快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不妥的”

老大夫进去了,他先给王熙凤把了把脉,发觉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可王熙凤那副虚弱到连都没力气的样子,也不是假的。无奈之下,他只能发动着贾家的丫鬟一起寻找,看看房间里有没有被放什么东西,可找来找去,也没找出什么东西。这房间里也没有熏香,也没有放别的乱七八糟鲜花,就只有干干净净的一张床和几张桌子,这能是什么东西呢

一群人折腾了这么久,对王熙凤的情况愣是束手无策,贾琏气得快要踢门了。

正在这时,接生嬷嬷喊了出来“产道要开了,奶奶要是再不能用力,那就可糟了”

这可是一尸两命的事情

平儿陪着王熙凤在产房里,就在她的床边忙活着。听到接生嬷嬷的话,她吓得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王熙凤要是没了,她也讨不了好

怎么办怎么办

平儿的整个脑子都是混乱的。她拼命提醒自己得冷静下来,好一会儿她脑子才闪过了一道光,大声叫了起来“奶奶平时喝的花蜜呢快拿来,快拿出来”

对,就是这个花蜜,平时奶奶也好,老太太也好,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就只能吃得下这花蜜,奶奶也是在开始喝这花蜜之后,那血山崩的毛病才慢慢变好的,这个一定有用

听到她这声音,机灵的小红跑去找了这花蜜送了过来。产房里就有足够的热水,平儿忙在茶盏里冲了花蜜水,叫小红端着,自己坐到王熙凤床头,将她扶起来,道“二奶奶,二奶奶,来,喝点花蜜水,喝点花蜜水就有力气了”

王熙凤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脑袋上全是汗水,嘴唇也苍白苍白的。她的意识里,似乎有几个人不停地在围着她转,不停地绕着她说话,吵得她头疼耳朵也疼。

“金哥金哥呜呜呜呜呜”

“二奶奶,二奶奶你为什么要招人杀我”

“冤有头债有主,今儿就是我报仇的时候”

不是我,不是我我知道错了,我请人给你们立长明灯了,请你们安息吧张华,张华你不是没死吗旺儿放了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陷入了噩梦中,不住地咬着唇摇着头,嘴里喊着“不是我”,平儿咬了咬牙,叫婆子捏开了王熙凤的嘴巴,直接将蜜水往她嘴里灌。

王熙凤咳了起来,可还是有一部分蜜水进入了她的体内,渐渐的,她的脑袋似乎清明了不少,也能够听到外面平儿的声音了。

老大夫喊了一声“有用有用再灌一盏”

小红忙又冲了一盏花蜜水,送到平儿手边。这一回,不需要婆子捏着下巴,王熙凤自己就能主动地吞咽下去了。

这一盏茶喝完后,她的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之前那影影绰绰地身影似乎消失不见了。她睁开了眼睛,虚弱地抓着平儿的手,哭道“平儿,这是老天要惩罚我啊”

想起之前昏昏沉沉中看到的场景,她忽然就明白,说不定她逃过了朝廷的清查,可逃不过老天爷的眼睛。做错了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奶奶”

平儿还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产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探春走了进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原来王熙凤难产这事儿传遍了荣国府,邢夫人、探春和惜春这些女眷都来了。邢夫人和王熙凤素来不和,惜春又是小姑娘,她们两个都没有进产房,这还是刚赶过来的探春,听到了王熙凤的话,二话不说地就进去了。她道“你想一想大老爷和琏二哥为了你做了什么要是老天真要和你过不去,当初你就没办法从那地方出来”

她看着满脸泪水的王熙凤,说道“你想一想当初回来的时候,你说过什么,这会儿就做不到了吗”

当初回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她说,纵然是死了,也要为琏二生下一个儿子

想到这里,王熙凤的眼神也变得坚定了,她道“平儿,再给我冲几盏花蜜水”

“哎”平儿大喜,忙把茶盏递给了小红。

王熙凤一连喝了三盏茶水,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然后就抓着床上床单开始用力。

没过多久,产房里就只能听到接生嬷嬷的声音“对对奶奶继续用力看到小少爷的脑袋了”

“奶奶,再用力一点”

又是一阵叫人心焦的等待之后,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贾赦和贾琏嗖地一下窜了起来,趴在门上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接生嬷嬷在里面高兴说道“是个小爷”

“是个儿子”贾琏和贾赦还来不及高兴,里面忽然又传出了平儿凄厉的哭声“奶奶”

下一刻,奶嬷嬷抱着孩子出来了,急急道“二奶奶大出血了,大夫如今在诊治,大老爷如今还是赶紧先将小爷安置好吧。”

“好好”贾赦心里就惦记着孙子,忙亲自带着奶嬷嬷去了偏房。

而产房里,平儿和探春一面看着老大夫给彻底晕死过去的王熙凤扎针,一面不停地给她灌花蜜水,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王熙凤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老大夫收针后摇摇头道“二奶奶这命是保住了,但以后估计也只能这么躺着了。”好在这贾府富贵,养一个病人也只是小意思罢了。

看着老大夫离去的背影,探春忽然就想到了明华常说的话“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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