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些时日的休养,王熙凤那颗惶惶不安的心也安稳下来了,她拉着明华说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我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可经过了这一回,我觉得我也值了。往日里,我总嫌弃琏二没出息,到现在了我才知道他的好。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觉得,在贾府过着高高在上的日子,却没有现在在庄子上来的安心。如今我是相信有因果报应了,自打被琏二带回来那一日,我便开始诵经抄经了,庄子里那些佃户的税,我也免了两层,日后若是叫我碰上处境困难的人,我也得帮一把,我得为巧姐儿和我肚子里这个积德。”
明华也觉得她能逃过那一劫,是真的不容易。她能有这个想法,也不枉她经历了这一回。她道“你能这样想最好,别担心,日子会好起来的。等你肚子里这个生下来了,就好好教他,让他考个状元,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王熙凤也笑了“这感情好,我得先沾沾你状元夫人的福气。”
又聊了两句之后,明华就说起了贾探春和贾惜春的婚事。这事儿,她也没有遮遮掩掩,是当着那两个姑娘的面,大大方方说的“说起来,你们二姐姐那亲事定的有些仓促了,哪家的姑娘不是早早的定了亲,然后慢慢地走着六礼,备着嫁妆如今你们的年纪,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老太太想给你们找个好人家,只不过她老人家精力不济,不方便过来,便托我来问问,你们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方便出门,难道就不能叫她们回去问话吗贾探春和贾惜春心里清楚,这也只是个借口罢了,老太太只怕是托着晴雯在帮她们找人家呢。
一时间,这两个姑娘心里的滋味也十分复杂,一是感慨晴雯的日子过得越发红火,一是落寞贾家败落的迅速。
贾探春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又变得坚定道“我就找一个能帮得上家里的吧。”
明华转头看她,然后道“这点我记下了,旁的要求呢”她倒也不奇怪探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姑娘和薛宝钗一样,骨子里就有志气,就有反抗的勇气。只是薛宝钗想的是上青云,这姑娘想的却是像男人一般闯一番事业。
贾探春苦笑了一声,道“这就够了,旁的,我还有什么资格提条件呢”
这话说的叫人心酸,她既这么想,明华也就不多问了,转而看向贾惜春,问道“四姑娘呢”
惜春的表情很冷淡“我是不能像三姐姐那样帮家里的忙了,只给我找个清静的庙,叫我能干干净净地过完下半辈子就够了。”
王熙凤脸色大变,厉声道“四妹妹,这话可说不得你这样叫家里的人该如何自处”
探春似乎也有些恼了“往日里你说这话,我也只当你年纪小,不过乱开玩笑罢了,如今晴雯正正经经地问你,你怎么也这么说呢家里哪里对不起你了,这是要叫谁没脸呢”
惜春恨声道“家里的那些肮脏事儿,你们当我不知道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自然要清清白白走的,为什么要被你们带累地坏了名声”
“你”
眼瞧着两边要吵出火气了,明华突然开口道“四姑娘想要出家,也未尝不可。”
“晴雯,你怎么也跟着四妹妹胡闹”王熙凤忍不住叹气“四妹妹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吗这世道女人本就艰难,她要是不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明华慢条斯理道“二奶奶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不过事无绝对。如今盛世初显,但百姓的日子,并不如所想象的那般好。乡下地方的小庙,无权无势常被人欺辱,地痞流氓可以随意进入寺庙调戏,小庙下的田地也会被人抢走,晚上说不定还会有人翻墙进庙里偷东西。就算不是小庙,藏污纳垢的大庙也多了去。”她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讽刺“旁的不说,单说那水月庵,便是个风月庵,智能儿与那秦钟偷情,有人被发现了这些肮脏事,敢直接套人绳子杀人灭口,宁府的贾芹,日日宿在庵里,与那些尼姑道士饮酒作乐窝娼聚赌,这事儿还被人白纸黑字地贴在政二老爷的衙门口,叫人看足了笑话。”
惜春被她这番话吓得脸色惨白,王熙凤听她提起水月庵,不由地又想到了老尼净虚,顿时又心虚不已。
明华看着王熙凤,不解问道“我都不明白,这样肮脏的寺庙,你们为什么不拆也不去整顿,还要花钱养着它留着它贾家的脸面很好看吗这要追究起来,便又是你们家的一桩罪过。”
王熙凤咬牙切齿道“拆我立时便叫人拆了它”她扬声高喊“平儿,平儿,快进来”
平儿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来了来了,奶奶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眼里噙了泪,道“你立时回去,去找二爷,叫他拆了水月庵,把里面那些混账东西全部送官法办”
平儿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对水月庵喊打喊杀的
王熙凤恼怒道“你亲自去办这事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是,我这就去。”平儿见状,忙行了一礼,要退出去。
“等等”王熙凤又喊住了她,等她回到面前时,又侧过身,低声哭泣道“你叫二爷那些银子,去大相国寺给张金哥和她的情郎点两盏长明灯,叫那里的道士给他们做场法事,那些银子我来出。日后,我也会日日为他们诵经,为自己赎罪”
“奶奶”平儿不忍地叫了一声,最终还是行了一礼,叹了口气出去了。
明华一时有些后悔,王熙凤还怀着孕,她何必非要提起水月庵刺激她呢若是王熙凤因此动了胎气该怎么办
王熙凤拿着帕子拭去泪水,对明华道“我知道你说这话,是因为四妹妹说要出家,话赶话说出来的,你并非是要叫我难堪。我得谢谢你戳破了这件事,这件事儿就像是脓疮一样烂在了我心里,若是这么一直闷着,我怕自己哪天就会疯了。自打那张金哥和守备之子死了之后,我时不时地就会想起,总是又心虚又后悔,已经成了一桩心病。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一是为了一时之急去放印子钱,二便是张金哥和她情郎的这桩事。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然我宁愿舍了我这条命,也要还给他们。”
贾探春和贾惜春都被眼前这一变故给吓到了。惜春心里有些害怕“怎么会这样,智能儿怎么是这样的人水月庵怎么是这样的这天底下,就没有叫人能干干净净活着的地方了吗”
明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惜春,她道“其实以前出家做道士的,有很多都是世家女。她们自家花钱建一座道馆,度牒或考或买都可以,也无需剃头,她们便是那道馆的主人,去那里时带着车夫、侍女、厨子、门子等各种各样的奴仆,想念经就念经,不想念经就办个宴会,请好友们来喝酒玩耍,再不想见人,就把道馆的门一关,只管自己去玩去,若是哪日想还俗了,尽管还俗便是,也没人会多说什么,妙玉便是如此。”
惜春听了她的话,反而觉得十分失落“我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家里的情况,她如何不知,哪里有钱特意给她建一座道观。
明华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她担心的是安全问题,要知道,红楼梦后期,那些盗贼可是能冲入大观园抢劫,掳走妙玉的,叫贾惜春一个人住道馆里,怎能叫人放心。
只是这姑娘的性子太过孤僻冷情,已然是钻了牛角尖,旁人想劝却是不好劝的。
明华想了想,道“小汤山那边的行宫,今冬之前应该是能建好了,到时候我家的庄子,也能一并修好。这样吧,我叫人在那里修一个道馆,四姑娘若是真想出家,便去我那里。行宫周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日夜都有人巡逻,安全是无虞的。我那个庄子,也有地方给女孩子办宴会作诗玩耍的,你若是想玩了,就一起过去,若是不想玩,便只管自己画画便是。”
王熙凤忙道“这太麻烦你了”
明华摇头,道“四姑娘还小,说不定等她年纪大些,多见识一些就想通了。另一个便是,即便她此时没有出嫁,你们给她定了亲事,要等她嫁人,怕也是要等上两年。两年之后,谁知道会怎么样呢难道我还护不了她一个小姑娘吗”
“这”王熙凤犹豫了,她知道家里这么急着给两个姑娘安排亲事,是为了将她们撇出去,可明华说的,也十分有道理。
贾惜春希冀地看着王熙凤“二嫂子”
王熙凤咬咬牙,道“罢了,此事我和二爷去说。”
贾探春起身,端端正正地给明华行了一礼。明华忙起身想要让开,却被她硬按在了座位上。她道“你也别躲,这一礼,你合该受着。你庄子里住着的司棋、香菱,我暂且不说,单你对四妹妹的安排,你就是我贾家的大恩人。以后但凡我有个好结局,我一定会报答你。”
明华叹了一回,又笑了一回“说这些做什么呢。”
从贾探春对大观园的改革便能看出,她是个有谋略有手段的姑娘,她懂朝政之事,能从甄家的事情上看到贾家的影子,她的经世致用之才远超众姐妹,只可惜了她是个庶出,是个女子,被死死地困在了内宅。
如此想来,那宋杰,倒真还是她的机会了。
明华来的时候不过想问问贾探春和贾惜春的想法,回去的时候满肚子这样那样的想法。
林黛玉和徐清婉正好在池塘边撒着鱼食喂鱼,见着她这模样,便笑着问道“这是谁给你气受了你瞧瞧你,脸上都没有笑容了。”
当着徐清婉的面,明华也不好说探春和惜春的事儿。她走到池塘便,看着里面为了抢鱼食而付出水面的大肥鱼,难得带上了一份孩子气,她道“我瞧着这些鱼不顺眼,今晚咱们吃鱼,清蒸红烧川味酸甜,每样都做一份”
林黛玉和徐清婉嗤嗤地笑了起来。她们将手里的鱼食扔进了篮子里,推着她往里面去“不顺眼还瞧它们做什么走走走,咱们回去下跳棋,今儿我一定要赢你一把”
入了深夜,林黛玉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和明华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她穿着里衣,散了头发,抱着枕头问道“你今儿不是去看凤嫂子了怎么回来时就这样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华翻身,面对着她,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道“都是些好姑娘,不知道为何,却没有个好下场。”
林黛玉垂下眼,道“你怎么伤春悲秋起来了,这原是我该做的事情。好嫂子,我有幸叫大哥哥从贾府带了出来,又被你如此厚待,如今,我也不想别的啦,我既比三妹妹四妹妹她们幸运,便该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我想改进很多的农具,叫农人劳作时能少一分劳累,我想同你一样,去找到更高产的种子,叫更多的人都能吃饱饭,我学着医术,想尽可能叫那些连大夫都没得看的女子生病时能得到好的治疗这都是你教我的,咱们多做一些,说不定能帮到的女孩就更多一些,想那些东西,反而无用。”
明华怔怔地看了会林黛玉,忽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你说得对,我能做的可多了。”
至少我能把林黛玉这样的姑娘给改变了,我还能帮很多很多的人,我这功德,一定不能拿的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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