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宗主被逐出了宗门。
他离开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 飞速传播着,好似人人都不敢放在明面上探讨,但从他们失魂落魄的神色来看,何尝不是被这一消息日夜磋磨着。
或是谢小宗主余威尚存的缘故, 竟也少有人冷言调笑、出口践踏他这一不自量力的冒牌货,反倒是极欲宗的姑娘们连红了几天的眼睛, 连浣纱坊新染出来的艷色布料, 都好似一夜之间失了颜色,再无爱俏的年轻人争抢。
宗门内部魔族大患已去, 却依旧愁云惨淡。
谢虚既然已经离开了, 作为谢小宗主洞府的青虚峰,自然也会收归宗门,记入宗库中待用。这样的事, 本应该由负责杂务的管事来收整便可,但到底是梦长老存了私心, 拼着触景生情也将此事揽了过来, 亲手处置。
那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谢小宗主居住过的地方。
只是这一收整, 梦长老才发现一个极严重的问题
谢虚竟然什么也没带走。
他立即回禀别无欲, 面容都似苍老许多,喉咙中的音调都打着颤。
“那些库房中的宝物、须弥戒、储物囊一样未少,便是连他平日随身带着的法器、灵石和丹药,都干干净净地卸了摆在桌上。他一个筑基期的少年,身上一分银钱灵俸傍身也无,哪里、哪里能离开宗门”说到最后, 梦长老腔调中都带着老泪纵横。
当初他们谁也没想到,谢虚会离开极欲宗,心神大乱下,自然也想不起交予谢虚护身灵器等。
谢虚被娇惯着养了十几年,哪里能吃下这样的苦。
别无欲自然也想到了。
他目光愈加阴冷,压抑了十几年的凶煞性情,像是要在朝夕间都翻滚出来。
“不必再提。”
梦长老满怀忧虑下,却被兜头泼了冷水清醒过来。他见别宗主当真是没有半点动容,心里不提生出怨愤,也有些怪别无欲太过无情了。
“老朽告退。”梦长老行过礼后,也只能落魄地踏出正殿,却又听别无欲道“今日起,极欲宗戒严,出宗者均需向我禀明,索要手令。”
心中的隐秘心思被戳破,梦长老十分清楚宗主的命令是为了什么他们这些老头子千百年来攒下的私库也十分可观,又无直系的子侄需要照拂,自然可以全给谢虚送去应对外界。但别无欲的命令一下,就是绝了这条路径了。
浑浊的瞳孔微微放大,梦长老带着惊慌与责备,压抑地喊道“宗主”
“梦迪,你应当记得我才是宗主,不是谢虚。”
梦长老心神巨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像是被凶兽扼住了喉颈,颤巍地挤出一个字“是。”
别无欲闭了闭眼,过往种种都浮现在眼前。
谢虚的确被他养得太好,不知修真界人心险恶,不知没了灵石与权势只会寸步难行。
他曾经也后悔过,一个化神大能的独子、偌大宗门的继承人如此天真,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总归修真之人寿数漫长,他有足够的时间将谢虚养育成为一方遮风避雨的大能。
但现在,别无欲却是庆幸起谢虚的天真来。
不用多久,或许那时的谢虚甚至还未离开此方世界,就会被修行的艰难磋磨着逃回极欲宗。
那时的少年,应该再不敢生出离开宗门的想法才对
别无欲蓦然睁开眼睛,深渊般的黑瞳中,好似困着一团火般。
在众人臆想中,举步维艰、备受苦楚压迫的谢虚,其实过得还挺自在快意。
他在极欲宗中没什么牵挂,几位长辈与交好同辈皆是强者;那位被困在厢房里的男宠本就身份骇人,没了他束缚还更痛快;而被饲养囚禁的白皎,这时应该也与主角受生出了绵绵情意才对。
唯独玉青师姐
谢虚微皱了皱眉。不能再想了。
玉胥不轨之心暴露,本就破坏了剧情。只是谢虚心道玉青或会升起警惕,不再死于玉胥手中,这才默认下来。
剧情该扳回正轨了。
这时魔尊谈棠尚未归位,白皎也没彻底觉醒血脉,白子浮忙着修炼没空搭理他。他浪迹于宗门外的这段时日,应该是很安全的才对。
谢虚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客房外的不怀好意的修士揪出,将他手上那支细长的骨笛折断,随手扼住他的命脉,重复了一句这些天说过无数次的话
“储物袋都交出来。”
纵使是危及生命的压迫感让那做惯了恶事的修士忍不住战栗,听到这样好听如同鲛妖般惑人的声音,修士还是忍不住偷觊他。
对方看起来像是哪个初出茅庐的世家公子,哪怕知道用术法刻意模糊相貌,却不知像他这样的身段、这样白腻的肤、修长的骨,就如同在黑夜里招摇的光一般,诱使人前赴后继地抢夺他。
这样干净又美貌的修士还是独身,行事又不铺张,并不像大门派里历练的弟子,即便还有几分风险,利益也足够驱使他捉住这个美人谋私欲了。
修仙之人皆是逆天而行,胆量并不会太小。
最最普通的灵栈中,只点着那几枚灵石便可买来使用许久的鲛油灯。温暖的烛光下,即便有着术法遮掩,修士还是能看见美人冰凉的发自颊边垂下,雪白的肤比传闻中花城里的花魁还要娇贵,他的眼睫好似在颤,刹时便抖落一地春情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