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老祖由傀儡童子缓缓推动轮椅, 手中还攥着那用来桎梏谢虚的灵器。
恶鬼身上缚着银色锁链,手腕被那锁魂链衬得更显瓷白修长。他缓步跟着蔺老祖, 姿态闲适如信步的贵客,而不是被天师束缚、有性命之忧的恶鬼。
谢虚现在处于特殊状态,魂体可由凡人肉眼所见,也好在这路径幽僻,一路走来未见人影, 否则让人瞧见这一幕, 还不知会给蔺谌许那孤高不可触及的形象上沾上多少风流艷名。
待到了院落中,蔺老祖轮椅骤停,谢虚望着转过身,一脸肃然的蔺谌许, 心中警惕竟莫名散去些, 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微阖了阖眼, 上前将自己腕上锁链置于蔺谌许眼底“有蔺老祖在此处,我不敢放肆, 不如将这锁链解了,以免教人看见还以为老祖私下有什么嗜好。”
蔺谌许见那恶鬼一张好看的面容与自己挨得近, 下意识地垂下眼睛,黑而长的眼睫不停颤着,好似被谢虚惊住了一般。只是蔺谌许应当是何等威严的人物,在恶鬼面前是绝不会泄出自己一分心悸的,于是面上十分镇静地道“既然跟着我, 便不得以恶鬼之身作乱。我不会束着你,你且选一个合用的身体暂用着。”
谢虚暗暗心惊。
蔺家竟然势大到这种地步,可随意残害普通人,选肉身为己所用
谢虚隐隐觉得这是什么契机,落在主角受手上或是有用的筹码。
当谢虚亲眼见到蔺谌许所说的身体“”
他莫名想将刚才荒谬猜想许多的自己按死。
眼前是偌大冰室,投射出三人身体死亡时的影像。
一位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狭小屋中上吊,舌头长吐,眼睛爆突;一位为身穿红裙的女人,旁边散落着许多的药瓶,而她面色铁青地摔倒在地面;一位是个看着十分消瘦的少年,他沉没在浴缸中,隐约可见皮肤被泡得发白。
蔺谌许低声道“选。”
谢虚在鬼神书中修习时间不短,该知晓的天师常识都清楚,因此也看得出影像上投射的人物皆是寿数福泽未尽,却因故枉死之人。
也只有这种体内尚存活气的身体才能抵得住恶鬼侵袭,让谢虚作为暂居的身体。
在原剧情中,谢虚虽然不像蔺谌许这样随意便能找到这种特殊尸身,但要真下了心思去寻找也并不难,只是因为他心中不甘愿用这种尸身罢了这种身体会残留着魂体不甘的怨气,要帮其了却心愿才能借用。而等到那个时候,身躯中的活气也消散的差不多,很快便会灵气不支,变成普通的尸身。
自然也容纳不住体内的恶鬼。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莫说是原谢虚这种心气高傲的恶鬼了,便是善鬼也受不了这样的回馈。
但现在谢虚不是自愿要选,他背后还站着一个蔺老祖。
黑发恶鬼的魂体飘在空中许久,面无表情地指了一指那清瘦少年的躯体。
蔺谌许看着倒影中谢虚满面纠结的模样,在他身后微勾了勾唇,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
先让他适应一下。
谢虚便这么投进了清瘦少年的身体中。
他一醒来,是泡在冰凉的水里,手腕上有一道猩红的血线,切割得极深。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上皮肉微微翻卷,被水泡得发白。虽然都触目惊心的骇人,却远远比不上那致命伤来得严重。
谢虚微起身,便疼得下意识皱眉,差点“嘶”出声。
他耐着痛楚,神色平静地换上衣物。依据身体残留下来的记忆得知这具身体名为“于桧”,今年才高三,也是个少年天师只是是属于比较倒霉的那种,在前年未通过天师试炼,又无世家背景支撑,只能在知晓过天师的强大优越后,重新做回一个普通人。
少年心底到底还藏着一些不甘愿,所以在家中偷藏了朱砂符纸等玄术用品,此时倒是方便了谢虚。
谢虚顺着记忆找到抽屉中的黄符,写了一张伤愈符贴在最深的那道伤口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因是半死之身,所以这具身体极其虚弱,不像许湫明那种命格特殊的肉身,可以将他的力量发挥至十成十,反倒还限制了谢虚一部分的灵力,想必也在那位蔺老祖的预料之中。
只是换了个锁链的形式。
谢虚眉眼微垂,那被半遮的瞳色极其黑沉,如同深渊。手上的符笔却是未停,一气写了几十张符咒备用。
他这具身体挑选的倒是很正确。因为于桧的心愿实在容易了断,而怨气能早一日消散便代表他能早一日自由支配身体。
虽被困蔺谌许身边,但蔺老祖或是忘了,给他一个实体,那么一个恶鬼能操纵的事就太多了。
饱沾朱砂的符笔搁下,谢虚将笔端洗净,正在疑惑蔺谌许怎么还没来在他的印象中,那位老祖绝不应该放纵他一个恶鬼独处这么久才对。
或是再次以锁链将他锁回去,或是派出傀儡童子将他带过去。谢虚目光微敛,有些出神。
便是这时,门被轻轻敲响。
老式居民区中的门铃早已坏了许久,连走廊上的灯光都昏黄无比,但是来人却是十分有耐心,等门中许久无人应声时,又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
少年于桧认识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