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他反复确认着,像是生怕父母反悔了约定的小孩子。</p>
“我不会骗你。”</p>
叶月君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温暖得像是被初阳晕染的云。她身后的一轮明日正在升起,逆着光,她的轮廓在泷邈眼中变得有些模糊了。她的声音暖暖的,接着说:</p>
“——我就是妖怪,曾经是。”</p>
“什……”泷邈瞪大了眼睛,“我只听说过,六道无常之中,只有一个妖怪才是。那个人……”</p>
“对”叶月君打断了他,她不是很想听到那个名字,“你说的没错。因为现在的我,的的确确,彻头彻尾,是一个完整的人。”</p>
“是、是真的?不是变身术么?怎么做到的?”泷邈急切地问。</p>
“因为一些……一些原因,我修炼了一千余年,才脱胎换肉,剔除了那身妖骨,有了如今人类的凡身。”</p>
泷邈突然不说话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这让另外两人有些不解。</p>
“怎么了?”极月君问他,“你可有什么疑虑?”</p>
“的确疑虑……你是妖怪?真正的妖怪?”</p>
“是了。在更早的时候,我是一只鸿雁罢了。我的父母……我都快记不清他们了,他们都是妖,我才免去了千年的修行。不过,若要成为人类,这一步还是要走的。”</p>
“妖怪不都很快活吗?多数妖怪,都瞧不起人类……又弱,又短命,你怎么会想着去当人类?还是说,你就是为了成为六道无常才……但朽月君呢?他不也……”</p>
极月君不敢吭声,他意识到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腼腆——尤其是在叶月君的头痛带来回打滚反复横跳这点上。</p>
“……我有我的理由。你若跟着我修行,我慢慢讲给你听。”</p>
“修行……”泷邈低下了头,掰起手指,“真正的妖怪,除了变身术,要成为真正的人,需要一千年……那我需要五百年么?”</p>
“你算数不错”极月君笑道,“不过不是这么算的。”</p>
“不是?那是怎样的?”</p>
叶月君叹了口气,回了头,望着东方明亮的天空。</p>
“与个人资质有关,一些灵丹妙药也有助于修行。虽然,我想,皋月君她……说不定有些捷径可走,但那终归不正统,我希望你自己去悟。”</p>
极月君凑过去,低声给泷邈说:“她和皋月君关系很一般——而且,她好像惦记着你的血呢。”</p>
“……我的血?”泷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臂。</p>
叶月君转过身,眼神有些幽怨。</p>
“你这些天,怕是被不少人追着吧。殁影阁有命令,甚至联系上了左衽门,要取些半妖的血。”</p>
“他们若要,我给他们便是?”</p>
极月君也皱起了眉,用衣摆拍了他一下。</p>
“你这孩子,真是天真地让人发笑。你在人间生活了近二十年,难道还不清楚人心险恶?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人也是,妖也是。一旦你被发觉了利用价值,今天要你的血,明天就敢要你的命,要你生不如死!”</p>
泷邈不说话了。</p>
叶月君喃喃自语。</p>
“只是想生活下去……这很好,这才真。活下去,是最单纯的动力了。”</p>
“只不过身为半妖,要经常搬家。”极月君调侃着。</p>
叶月君看着他,反复大量,来回审视,没过一会,又突然攥起他的手。他的手上还有很少的白色绒毛——那是他没法褪去的。就在接触到叶月君时,它们竟然慢慢消散,融进皮肤一般恢复了曾经的样子。不过叶月君还是紧紧拉着他不放,眼神百感交集。</p>
“你……唔,您怎么了?”</p>
“不,没什么”叶月君松开了手,“我很高兴……极月君你听啊,这孩子,他说他真的想活下去,想……作为人类活下去。”</p>
“等等!”</p>
极月君突然抬高了声音。叶月君不明白他为何变了声调,但紧接着,她立刻察觉了他的意图。她立刻将泷邈揽在身后,对着一片光亮的洞口大声质问:</p>
“何人!”</p>
些许的动静都不应该逃过他们的耳朵……但他们情绪太高,半晌没有察觉到异样。等发现动静时,不知外面的人已经偷听了多久。</p>
最先伸来的,是一把刀柄。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个熟人的身影。他逆着光靠近了些,漆黑的影子如泼洒在地上的墨,缓缓漫延而来。</p>
“对未来的展望,先到此为止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