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也跟着走了出去。</p>
俩人到了走廊尽头,那里出口是个台阶,只有三级,不高,对出外头就是工兵分队的机械设备。</p>
只是个偷闲的好地方,机械能挡住外头的视线,不会被袭击,而这个地方通常没什么人经过,工兵分队的兄弟们都在外面的集装箱简易房里住,至于警卫分队部分人在水泥建筑里头住,因为里值班室近,易于保护,有事能马上到达并掩护指挥部撤离,这一切都是早有预桉的。</p>
在台阶上坐下,侯军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了,深吸一口。</p>
“睡不着?”</p>
李正点头:“嗯。”</p>
侯军说:“什么事?”</p>
李正一下子语塞。</p>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p>
说自己因为没买那个小男孩的香口胶?</p>
还是因为觉得那个小男孩很可怜?</p>
又或者是因为那晚的交战造成的后遗症?</p>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p>
思绪如同一团被猫儿玩乱的线团,毫无头绪。</p>
良久,他才缓缓道:“班长,给我跟烟好吗?”</p>
侯军一愣,接着就是一声冷笑:“你抽个屌烟啊?好好的什么不学,学抽烟。”</p>
李正坚持道:“给我一根嘛。”</p>
侯军愣了一下,接着拿出烟盒,抽出一根递过去。</p>
李正接了,咬在嘴上,侯军拿出火机给他点上。</p>
李正勐吸一口,忽然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p>
侯军哼哼道:“瞧!不懂抽学什么人家抽烟!”</p>
李正不说话,拿着烟看着出神。</p>
良久才道:“班长,咱们国家真好啊。”</p>
侯军一怔,一下子没想到自己的兵冒出这么一句话来。</p>
“好啊,谁不知道?就像那首老歌里唱的,谁不说俺家乡好……对吧?”</p>
说着,还咬着调子吭了两句。</p>
李正说:“我当兵吧,是因为当年被军人救了一命,其实我当兵多多少少有点儿报恩的想法在里头,你要是当时问我,为什么当兵,也许我应付式地高大上地说一句,我要为国家奉献青春,要保家卫国。可是这保家卫国四个字的意义,也许让我深说了我也只能掰扯书本上看到的那些句子,没什么深刻的理解,更触及不到灵魂。”</p>
侯军问:“那你现在触及灵魂了?”</p>
“嗯。”李正说:“我今天巡逻的时候遇到一个卖口香糖的小孩子,他一直在求我买他一根,碍于纪律,我没买,我刚才想了,就算不违反纪律,就算我买了,能帮他一个,但又如何?你看看营区周围,每天那么多孩子在那里围观,都像卖点东西给我们。在国内,他们都是上学的年龄啊,但是在这里,呵呵,谈什么上学?今天遇到那小男孩的时候,他掏口袋的时候我和魏胖子做了个防卫姿势,结果吓得他立马举起双手,用一个很标准的投降姿势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还有他懂法语,按说这个年纪没上学的不会懂法语,看来他不止来我们维和营卖东西,也到法军那边去卖东西……”</p>
李正拿着香烟,深吸一口,又被呛到咳嗽。</p>
咳完了,继续说:“那个姿势,太娴熟了,我敢说他经常这么干……那是什么让他那么干呢?”</p>
他看着侯军。</p>
侯军默默抽烟,抽完一根,扔地上踩灭,又点了一根。</p>
李正见他不吭声,自己继续感慨:“我忽然明白了,我当兵有什么意义了。也许别人说,你不当兵,多的是人去当兵;你去当兵,不就是为了将来保送研究生吗?以前我遇到这种事,反驳总是缺点儿底气。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当兵的意义就在于如果每个青年都像我这样去当一回兵,好好当一回,真正巩固我们的国防,我们的后代,我们的同胞,才不至于像今天这个小男孩一样,在上学的年龄要靠卖口香糖为生……”</p>
侯军点了点头:“是啊,其实我也不敢说自己多高尚,但至少我当兵有值得自豪的地方,就算不为了别人的赞誉,至少自己觉得自己做了有意义的事,嗳,对了,许三多不是说嘛,要有意义……”</p>
说完,他笑了。</p>
李正也笑了。</p>
跟侯军谈完,李正心里舒畅多了。</p>
但他还是没学会抽烟。</p>
烟真的很难抽。</p>
最后,他对侯军说:“烟真难抽,班长你为啥还抽?”</p>
侯军笑道:“你以为我抽的是烟啊?我抽的是寂寞……”</p>
说完,拍拍李正的肩膀,起身走了。</p>
“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任务呢!”</p>
李正想了想,冲着侯军的背影喊了声:“班长,你得找个对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