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擂起,一下一下动人心魄。</p>
定鼎门之外,数万军士一路小跑,至空地上立定。</p>
春雨飘落了下来,渐渐有瓢泼之势。</p>
大风吹起,雨借风势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眼睛都睁不开。</p>
水珠挂在甲叶之上,滴滴答答往下落。不一会儿,脚底下的泥地就变得松软了起来。</p>
邵树德不顾众臣劝阻,策马行至阵前。</p>
本以为是个晴天,没想到突然来了一阵雨,让人措手不及。</p>
军士们见圣人不避风雨,一身戎服检阅部队,个个抬头挺胸,士气高昂。</p>
大夏男儿,风里来雨里去,吃冰卧雪,奋勇百战,何曾皱过一次眉头?</p>
邵树德一阵一阵走过。</p>
禁军将士们肃立良久,没有丝毫喧哗之声,没有一点不耐之色,让他很是满意。联想到昨日登楼看到的土团乡夫们的表现,简直就是云泥之别。</p>
待宣布赏格之后,军士们又齐声欢呼,整齐划一。</p>
朕的健儿,邵树德哈哈大笑,至少现在还是能战的,还是天下强军,希望二代们也能保持吧。</p>
他想起了后世朱全忠的二代兵。</p>
后梁开平四年(910),梁将韩勍率三万人与晋兵战。周德威观瞭军势后,让李存章对士兵们训话:「尔见此贼军否?是汴州天武健儿,皆屠沽佣贩,虚有表耳。纵被精甲,十不当一,擒获足以为资。」</p>
于是点选精锐骑兵,从两翼冲击梁军大阵,四次突入阵中,擒获百余人而回。梁军士气受挫,「渡河而退」。</p>
周德威见到的三万「天武健儿」,就是第二代梁军。装备十分精良,但被他称为商贾小贩,虚有其表。</p>
当然是不是真的虚有其表,那要看和谁比。被骑兵绕后从侧翼冲锋,四次被冲破大阵,前后被生擒百余人,就这样也没败,还渡河成功撤退了。</p>
晋军步骑主力愣是没法趁敌军士气受挫,撤退之时追杀,还让他们渡河跑了。</p>
凡事就怕对比,后梁禁军二代们这样的表现,无论放在唐末之外的哪个朝代,都是一等强军了,可想而知他们的父辈们如何能征惯战。</p>
邵树德觉得洛阳二代们不能打了。但这个能不能打也是相对的,那些土团乡夫放在其他朝代,适应战场后,表现不会差。</p>
「拱辰军儿郎有几分气象了。」邵树德策马行至拱辰军阵前,笑道。</p>
这支部队之前一直在往河湟押送魏博移民,这次也要跟着出征,全军五千人,已尽数集结于此。</p>
「征河北,拱辰军儿郎当立功矣。」邵树德说道:「人赐绢两匹、毛布一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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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口号,凝聚着邵树德与将士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每个新兵入营,都有人向他讲这些口号的来历,邵圣的光辉形象会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p>
有这些禁军在,哪个外敌能打过来?哪个人敢造反?</p>
最极端的情况下,哪怕文臣们都反对他,只要牢牢把握住了武夫,他就败不了。</p>
今年是建极三年(903),往前面推个两百年,文人可以当皇帝,可以控制军队,往后推个百年,文人甚至能把军队搓圆揉扁,但这个时代,是武夫的时代,武夫们不支持你,任你名满天下,屁用都没。</p>
邵树德对如何与武夫相处很有心得。</p>
首先你得是个武夫,不然就洗洗睡吧,人家不会认你,纵然靠权术维持一时,也会很快倒台。这便是他深入军中时,几乎不穿龙袍,而是穿着戎服的主要原因。</p>
皇帝会不会治理国家不要紧,是不是好人也不要紧,武夫们懒得管这些。但皇帝必须是武夫出身,必须得到武夫们的认可!</p>
失败的人,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好,而是因为你失去了武夫的支持,就这么简单。</p>
邵树德弓马娴熟,曾经至一线走马杀敌,曾经与底层武夫们打成一片,说的都是武夫们爱听的话,给他们赏赐和抚恤,让退伍的将士包揽驿站和基层乡里官职,为此不惜开罪文人和地方豪强。在士兵们心目中,他是纯得不能再纯的真武夫,代表了他们的利益,谁敢对邵圣不利,那就砍翻他。</p>
这个年代的权力核心来源在哪里,一定要搞清楚。</p>
不是宰相,不是世家,不是豪强,不是地方刺史,不是文人士子,而是禁军武夫。他们是改朝换代的主角,历史上几十年内表演了那么多次,宁不鉴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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