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狐难脱于重环,狡兔莫遗于三窟。</p>
就在地斤泽草原上诸军进行讲武、田猎的时候,云州之战,也进行到了关键时刻。</p>
河东六万多大军,围城猛攻,日夜不辍。</p>
大同军一万五千余人,坚守城池,如狂风暴雨中的雏菊一般,随时可能七零八落。</p>
同州朝邑县以东的大荔国故王城,大群民夫正在清理地面,准备修建军营。</p>
义从军主力已经进入同州地界。</p>
他们一路穿州过县。每至一地,都能引起大群百姓的围观。</p>
关中的民风、气候,与关北迥然不同。</p>
横山都的军士来过好几次了,没什么稀奇的,但青唐都的军士就来过一次,行军途中,总是不自觉用眼角余光观察附近风光,满足自己的好奇心。</p>
这天傍晚,大军在朝邑县宿营。游骑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报告:渭北节度使任遇吉要亲来劳军。</p>
军官们顿时忙活了起来。军使没藏结明传令各营,要“军容整肃”。</p>
底下人怎么理解这个军容整肃呢?</p>
当天晚上,城内的老百姓遭大殃了,家家户户帮着洗军服,有破损的也要缝补。</p>
至于军士们,则换上了随身携带的另一套驼毛军服穿上。</p>
也有没带第二套军服的,有人尝试着将衣服反穿,有人打算穿湿衣服,反正这会是夏天,一晚上也干得差不多了。</p>
毬场内炊烟袅袅,士兵们往陶罐里扔肉脯和野菜,香气扑鼻。</p>
“卫将军高升了,新副使是何人?”等着用晚饭的时候,军士们开始闲聊。</p>
卫将军就是卫鼎利,平夏党项出身,之前在义从军担任副使。</p>
“听闻是来个汉人,以后咱们都的事都可以找他。”一名队正模样的小军官说道。</p>
“汉人管青唐都?”</p>
“之前不就是党项人在管么?”</p>
“他会吐蕃语么?”</p>
“你看看你的样子,不说话有人觉得你是吐蕃人吗?”</p>
“我官话说不好。”</p>
军士们七嘴八舌地聊着,气氛热烈。</p>
对汉人来当他们上司,肯定有人不满,但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大头兵和底层军官。</p>
再者,听横山都的人讲,这几年大帅一直在整顿义从军,因为这支军队的“出身有问题”,不是嫡系,也不知道真假。</p>
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p>
横山都不少立过战功的将士都调到其他部伍了,然后又从铁林军内调了一些老兵过来填补缺口。</p>
简而言之,横山都已不全是横山党项山民了。</p>
“白将军来了。”有人喊了一声,很快所有人坐直,不再窃窃私语。</p>
升任都虞候的白珪在亲兵的簇拥下,巡视了一圈军营。</p>
说是军营,其实就是个毬场,而且还容纳不下所有人。不少军士就住在城外,能在毬场上躺着的都是运道不错的了。</p>
随手让人纠正了几个小问题后,白珪最后吩咐了一句:“明日任帅和高副使一同前来,全军至城外列阵,军威须得雄壮,尔等谨记。”</p>
众人自然连声应是。</p>
第二日一大早,义从军八千人开到城外列阵,左厢横山都、右厢青唐都,皆盔甲明亮,刀枪齐备,士气高昂。</p>
新任渭北节度使任遇吉代表同州幕府,给义从军送来了酒三百坛、牛羊两千只。</p>
陪他一起来的还有位老将,即新上任的义从军副使高仁厚。</p>
“末将参见军使。”虽然是当过节度使的人,但高仁厚心态摆得很正,直接向没藏结明行礼。</p>
“高副使。”没藏结明回了一礼。</p>
“大帅遣我带来了军令。”高仁厚脸色一正,将牒文交到没藏结明手上。</p>
任遇吉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审视着两人,老职业病了。</p>
没藏结明仔细检查了密封情况,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拆开阅览。</p>
良久之后,他的神色又是兴奋又是担忧。</p>
见两人都看着他,便道:“大帅令我部整备器械、粮草,做好移屯华州的准备。”</p>
高仁厚有些愕然,任遇吉则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p>
早晚有这么一天的,或早或晚罢了。</p>
他已经可以确定,大帅在思虑良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弃入蜀,向中原用兵。</p>
这个决心可不好下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