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甜味(2 / 2)

待嫁 Miang 5380 字 3个月前

“不了。”晴若却无什么胃口,强打笑颜,“不大吃的下东西。”

韦鹭洲不勉强她,招招手让婢女将甜口的碟子端了下去。与她道:“你放宽心罢,郁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

郁晴若柔声道:“那便承王爷吉言了。”

说罢,她别侧眸望着屋檐外的雨丝。她换了身浅碧色衣裳,云鬓坠松、人似清露,肤色浑似玉沾琼缀似的,叫人心底怜爱。韦鹭洲瞧着她,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自小到大,郁晴若都是这般惹人怜爱,这可真是从未改过。

“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晴若垂下眼帘,“不过是一些徒增烦恼的事。”

韦鹭洲道:“本王猜,你是在想太子殿下的那些信与玉佩吧?”

晴若微微诧异,声音略有黯然:“王爷倒是什么都清楚。”

韦鹭洲道:“你也不必烦忧,你从不曾做错什么。太子殿下确实想娶你为妻,不过他倒也不见得对你有情深几许,只是因着皇后弹压他,他觉得若能娶你,便是赢了皇后一筹,这才较上了劲。若不然,三五载只能见数面,何至于如此长情?”

晴若苦笑道:“王爷所说的,我竟是半句也不懂了。”

韦鹭洲道:“你不必懂,你只需要知道,这本不是你的过错。本王劝过太子无数回,叫他不要一意孤行,但他心里懊恼皇后,非要这要做不可,那是拦不下来的。”

听韦鹭洲这么一说,晴若心底的沉重似乎微微解除了些。

“本王看人的眼光未曾出差错,你就忘了此事吧。”韦鹭洲笑道。

“是么?”晴若说着,喃喃道,“那依王爷所见,晴若最终又会如何?”

“依照本王所见么……”他无声一笑,说,“自然是嫁过来咯。”

“还请王爷慎言。”郁晴若立刻变了面色,一副拘谨又退避三尺的模样。

未过多久,孔氏就醒了,但神色依旧是恹恹的样子。郁家的马车也恰好到了,一大群仆婢仔仔细细地送她到马车上,顺道将那位替孔氏看病的大夫也一起借走了。

韦鹭洲看着晴若上了马车,也不追送,只在门口闲闲地站着。他身旁的金嬷嬷见状,语重心长道:“机会难得,王爷不多与人家说两句话?再下次,便要不知等多久了。”

韦鹭洲漫不经心说:“无妨,反正已等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等一些时日也不打紧。十年,八年,百年,总归有多说两句话的时候。”

金嬷嬷叹口气,说:“王爷别后悔就成。”

郁家的马车轱辘滚动,穿过了小半个京城,到了郁府。一群仆婢到车前掌伞,扶着病歪歪的孔氏下了马车,郁老爷亲自出来接,安慰孔氏道:“夫人保重身子要紧,那给我郁家蒙羞的不肖女已跪在祠堂了,这回不跪个三天三夜,我是不会让她出来的!”

孔氏苍白唇色,歪在郁老爷肩上,犹自内疚不已:“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想着她是最小的,该多疼宠一些;想着有若儿在,便万事大吉,以是总是宽泛着待琳琅,如今竟惹出这样大的事儿来……”说罢,声里已有了哭腔。

郁老爷一声长叹,道:“真是没想到……没想到。”

说罢,郁老爷命人将孔氏送回万海院。刚将人安置稳妥后,宫里便来了宣旨的公公,说是郁氏二女冲撞威仪宫,目无天家,乃是郁家教下无方之过,责令郁孝延罚俸银一月。

这罚的虽是俸银,但打的却是郁家的脸面。堂堂京城四大贵姓,却被陛下这般苛责,日后声名定当渐渐狼藉。

郁老爷冒雨跪在门口,苦着脸叩谢圣恩。待领罢了旨意,回到万海院,分别叫来长子长女,仔细说起今日威仪宫选秀的事儿。

“今日琳琅闹这么一出,虽是博得了入东宫的机会,可却只做了个美人。我郁家四大贵姓的清名,恐已于今日毁于一旦。”郁老爷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肃穆,“父亲老了,要想靠父亲在朝堂上拼搏,令郁家东山再起,重回你们祖父尚在帝师之位时的荣华,恐怕已是难了。”

郁瀚文也知父亲说的是实话,当下咬咬牙,道:“父亲不必说丧气话。瀚文定当竭尽全力,光宗耀祖!”

“瀚文,你虽才华横溢,可于仕途上的斤两却短,这点为父一清二楚。”郁老爷摆摆手,叹口气说,“且这一回琳琅做出这般举动,郁家已是颜面尽失,不知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洗去这笑柄。”

顿了顿,郁老爷道:“为今之计,只盼着若儿能依约嫁入裴家。裴家的嫡长女被皇后亲自点为了太子妃,他裴家的地位,日后更是不可一世,恐怕是要与韦家平分秋色了。”说罢,郁老爷怜惜地望向长女,“若儿,那裴夫人是个重规矩的,琳琅拖累了你的名声,你年后嫁过去,少不得会受些委屈,你那夫君也许会纳妾。这些,你可都得受住了。”

晴若点点头,道:“若儿明白。”

裴夫人本是看中郁家的家风,但琳琅闹出了这么丢人的事,郁家的颜面扫地,可见裴夫人不一定会如原来一般心仪于她了。

郁老爷松了口气,又对郁瀚文道,“瀚文,还有一件事,为父必须要告诉你知道,这也许是令郁家起死回生的最后之策。”

“父亲请说。”郁瀚文见父亲如此郑重,忙恭敬道。

“天涯…哎。瀚文,你平日总嫌弃天涯是外室所生,又厌恶为父行为不检、破坏郁氏家风,因此对天涯处处为难。你不明白,为父为何勒令你不准欺辱于他,因此多有嫌隙。如今为父便照实说了,”郁老爷咬咬牙,压低声音道,“天涯并非为父所生,乃是圣上与蓝家女之骨血。”

此言一出,郁瀚文满面惊愕。

——圣上与蓝家女的骨血?!

这犹若一道晴天霹雳,叫郁瀚文浑噩难以自觉。

“这、这…”瀚文强忍住震愕神色,心底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图,立即跪地虔诚道,“父亲放心,儿子日后定会厚待二弟,将二弟视作嫡出;也定会死守秘密,谁也不说。”

说罢,便是啪啪啪几记响头。

晴若也忙跪下,道:“若儿亦然。”

交代完毕,郁孝延才揉了揉额头,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无妨,无妨。只要天涯还在,咱们郁家……总会起来的。”

晴若与兄长告退,出了门,晴若眼尖,瞥见屋檐下散落着一枝花。如今已是秋日,百花凋零,少见这样盛放的花朵。她不由有些好奇地捡起,心底纳闷:这花是从何处来的?

她出了万海院,先到祠堂去看琳琅。

秋日的祠堂里冷的很,郁琳琅却把脊背挺得笔直,一副倔强样子,宁可长跪着,也不认自己的错。见晴若来了,琳琅便道:“姐姐也是来看我笑话的罢?但琳琅不曾自认有错。”

晴若心底酸涩,道:“我确实是不懂你怎么就为那太子殿下入了魔。我只是来与你说一声,因为你的事儿,母亲晕了过去,一直病歪歪的。”

琳琅愣了愣,喃喃道:“母亲……”

这纷纷闹闹的一日过去了,晴若回到了辛夷院。刚坐下歇息,外头有个丫鬟来扣门,道:“大小姐,肃间王府的荣福郡主差了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荣福郡主?”棋儿正给晴若差发髻,闻言惊道,“那郡主向来与咱们大小姐不对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送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晴若叫人去开了门。丫鬟书儿手提一个小包裹,展开一看,原是一道小巧食匣,里头盛着几块细腻晶莹的红豆糕,绵软可爱模样,气味香甜,引人食指大动。

棋儿见了,微微失色,提醒道:“小姐,万万不能吃郡主送来的食物啊!谁知道里头有什么?”

书儿道:“郡主还托人捎带了一句话,奇奇怪怪的,说是什么‘此道甜点,其甘美之味,使人忘忧却虑,食髓知味,久食而不可戒也’。”

晴若微怔。

这句话……

哪里是荣福郡主说的?分明是韦鹭洲借了妹妹的名头,偷偷送给她的。

那匣子里还放了一小张纸条,展开一看,只见上头写着:“此糕名唤‘晴空若洗’是也。”

——晴空若洗,其甘美之味,使人忘忧却虑,食髓知味,久食而不可戒也。